诸天的星辰光自苍穹之上洒落,叶羿的黑氅上华丽的刺绣在昏暗中灼灼生辉,就像火像星辰,像所?有绚烂而美丽的事物在他的衣上盛开了起来。
楼石道后退,远远地望着这暗夜中的战场。
新亭喉中酒,雪里杀人刀。
他在心中轻轻地感叹于暗夜里那把霍然出鞘的风采。他是凡人,凡人追求什么长?生什么凌云,他对着修仙者满怀刻骨的恨意,可即使是如?此?,即使是身为敌人,在此?时此?刻仍会为眼前的一切所?惊艳所?震撼。
就像太古的时候,人们目睹金乌在大地上曳尾而过,明明知道会被?金乌的火焰焚为灰烬,可是在赤炎腾升的时候,仍旧不免为那太阳之鸟的美丽而动容。
华衣夜行,雪里拔刀。
他目睹的已经是垂垂老去的叶羿了,可是在看?到?对方在星辰光辉中刀光若雪,天地无尘的时候,不由得让人去想当年的雪里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风采。
雪里刀,暗中花。
刀光纷纷扬扬充斥天地,如?星河长?流,如?浩海倾倒,如?烈火泯灭,在九玄分门的牌匾之下,披着黑氅的长?老旋舞而起。楼石道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踏歌而来,振袖而去。
那种绝世的风采,透过时间的缝隙让后来者窥视到?了一星半点。
真?可惜啊。
楼石道想着,微微侧首,看?了一眼雁门郡城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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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郡外,灵星祠。
幽冷的星光洒落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灵星祠前。此?时,在祠前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那是一道披着猩红斗篷的身影。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在这道身影的周围,天上的星辰光落下后却像为什么所?扭曲一样,汇集着凝固在他的猩红斗篷之上,就像诸天的星辰成为了他斗篷上的装饰。而在他的周围,空间呈现出隐隐约约的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扭曲。
他站在那里,那片空间就陷入一种可怕的沉寂之中。
就像,连天地都在敬畏着他。
披着猩红斗篷的人微微打?量了一下整座灵星祠,也不见?得他有什么动作,灵星祠中白灰脱落的墙壁上一整片古老的文字便浮现出来了,融金般在墙上缓缓流动。随后,这里的一整片空间在冥冥中微微地一震。
那种震动似乎是从地下传来的。
随即的,整座灵星祠无声无息地化为了灰烬,连同那些?仿佛被?塑进墙壁本身的文字一起消失了,就像这里从来没有过一座灵星祠。
而地面?上,多了一个通道的入口。
若君晚白厉半疯他们在这里,定然会觉得惊讶,因为当初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整条通道明明已经崩塌了。然而此?时这条通道又重新地出现了。
披着猩红斗篷的人闲庭散步一般地走进了重现出来的暗道中。
长?长?的天然石道左右两侧刻着冗长?的《太乙录》。腥红斗篷伸手轻轻地从刻在墙上的文字上拂过。当他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苍白指尖拂过的时候,整整的一大片漫长?的经文在瞬间亮了起来。
整条长?长?的石道在一瞬间被?照亮,通明辉煌。
那些?经文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足够杀死像叶羿那样强大的长?老,可是披着猩红斗篷的人只是站着,只是看?着,就像那不是带着森然杀机的阵法,而是迎接他到?来的光芒,世界因他的意志而点亮。
“有些?熟悉,像是太乙的力量啊。”
他收回手,在被?激发的《太乙录》的照耀下,踏着一地的辉煌不紧不慢地走着。
步伐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他走在这地底的通道中,却像神明,像君王走在他的国度里。又或者说,他所?到?的地方,一切都是他的领土。
“没想到?啊……漫漫的长?眠之后,太乙的力量竟然用在了这种地方。太乙你是我们之中最傲慢的人了,你若醒来看?到?这些?不入流的力量,一定会觉得被?冒犯了吧。”
他说,口气带着一丝调侃,一丝轻快。
只是很快的,他的语气又低沉了下来。
“是我又糊涂了。真?奇怪啊,我们约好了一起长?眠,一起醒来,一起重新夺回我们的世界,可是为什么当我醒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了呢?”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整条通道的光芒在瞬间暗淡了下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情,只是单纯地感叹而已,然而周围空间的震动却暴露了一些?他真?正的情绪,那种压抑隐晦的愤怒让空间在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了。
随着他的走过,整条通道在他的背后缓缓地崩塌。
——这条通道本来就是已经崩塌的,只是因为他的意志,所?以这里的时光回溯了。
通道的尽头,厚重的玄铁之门在披着猩红斗篷的人面?前自动地向?两边滑开。沉重的铁门打?开之后,潮湿寒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风声呼啸。
他走了进去。
这里面?同叶秋生他们当初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在这地脉垂直撕裂的口子里,深黑的岩层依旧,黑水挟裹着冲毁一切的气势汹涌而流,万千的水花破碎碰撞,水声隆隆,如?同浩大的奏乐。耸立着青铜圜土的孤岛依旧被?铁索锁着沉在那滔滔的黑水之中。
然而,有一把剑的虚影悬浮在黑水之上,那把剑就像钉住诸天的长?锚,将那座青铜圜土钉住在水中。
猩红的长?袍翻卷着,神秘人站在悬崖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黑水之中的那柄剑。
而在他到?来之前,一直静默悬浮的剑此?时震动起来,狂风瞬间在这个巨大的地底空间中席卷了起来,从头顶上也传来也无数骨头碰撞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真?可笑。”
神秘人披着的猩红长?袍上,诸天星辰的光芒流水一般地波动起来。
剑鸣声,风声,水声,头顶万千白骨碰撞的声音……这一切的声音都被?神秘人不算高的轻笑所?压制着,他的声音里带着那种古老而又无比伟大的威严和力量,响起的时候,空间之中的一切都成为了他的陪衬。
“窃夺了我们的力量,然后用来对抗我们,这些?……无耻的窃贼啊!”
他的声音平稳,到?了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猛然地拔高。
声音之中的暴怒再也压制不住地倾泻而出,在那一瞬间整个空间都变得狂暴起来了,黑水汹涌着翻卷着卷起数百丈高的巨浪,横贯空中的铁索全部都碰撞起来,四面?坚硬的岩石都颤动起来,簌簌地滚落着大块大块的巨石,头顶上的白骨不再碰撞。
时间也好,空间也好,在这一刻都在颤栗着。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因为它们的君王它们的主宰者的愤怒而颤栗。
“喧哗。”
神秘人说,声音淡漠。
风声在瞬间停息了,铁索静静地横贯于空中,黑色的江水停止了流动,岩石不再震动,一切重新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才是真?正的威严。
帝令西流,河不敢东。
哪怕震怒的是他,斥责喧哗的是他,反复的,喜怒无常的都是他。他的意志就是这空间之间唯一的法则。黑水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然而巨龙在披着猩红长?袍的人面?前,匍匐如?同蝼蚁。
“太暗了。”
没有风,也没有声音,一切如?他心意地死寂之后,他又轻声说。
话?音落下之后,星辰的光芒无视了岩石与地层的阻隔,依随着他的意志从苍穹落下,穿透一切,照亮了这片死寂的空间。天上的星海投影在了这黑暗的地带,将这黑暗的地带点亮如?同梦幻。
一切都在光芒中清清楚楚。
头顶上悬挂着的,沉眠着的雾鸷。
这种没有血肉,由白骨组成的生物倒挂着,长?长?的脖颈垂下如?同一条条太古的巨蛇,巨大的显得滑稽的颅骨上空洞的双眼。它们是云雾之中的主宰,但是当披着猩红斗篷的男子到?来的时候,它们悬挂在顶上,就成为了这空间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