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书就是这样,既发人深省,又能引起广泛讨论,”肖阔专业圆场一百年,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飞快低头看名单,“那么,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分享的……”
还坐在中间的于萱,仍不甘地想和胡灵予再辩,但副会长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她也只得悻悻下来。
胡灵予比她还不爽。
理越辩越明,如果肖阔不喊停,小狐狸还要把书里最胡编乱造的部分拖出来单独处刑。
就这样,学姐之后的分享者们,只要坐到地毯中央,抬头环顾就能收获一只气呼呼的狐狸,周身散发的“随时扛枪去战斗”的火红烈焰。
或许是怕再被杠上,这四位都是匆匆开始,草草结束,单纯分享书中内容,既无引申也没有过多夹杂自己看法。
胡灵予的确没有再出头冒泡,耐着性子听到全部分享完成。
然而,四个老成员虽然分享得浮皮潦草,在书籍的选择上却有一种微妙默契。
《啮齿的乐园》,讲一个啮齿科属被凶猛科属欺负的悲惨史。
《对凶猛科属说不》,教弱势科属面对凶猛科属欺压时,如何勇敢起来去战斗。
《温暖墨水》,两个自卑、敏感、生活中总被强势科属欺负的弱势科属,一次偶然通信成为笔友,互相救赎的故事。
《透明墙》,一个身体天赋极高的弱势科属,被选入一支都是强势科属的运动队,尽管他极力融入,既然打不破那堵横亘在强弱势科属间的透明墙,最终黯然离队。
――不能说抱团取暖,只能说心有灵犀。
社团活动的最后,代亦然果然按照说好的流程,给大家推荐了一本书,也算半个社团作业。
在他的眼色下,肖阔将书籍封面投影到大屏幕上。
一只神气的大角羊将一头猛虎顶翻,书名就叫《大角羊的华丽逆袭》。
“下次社团活动,会随机抽取同学上来分享读后感,”代亦然反复强调,“一定要看,不能偷懒啊。”
临近傍晚,结束了社团活动的同学们,纷纷从楼里走出来,像往日下课一样热闹,但又多了些兴奋。
不少同学意犹未尽,仍和身旁人讨论着刚刚的活动内容,有些甚至能直接判断出是什么社团。比如手上还沾着油彩的,必然是绘画艺术,滔滔不绝和同伴复盘的,不是桌游就是电子竞技……
路祈和胡灵予在出楼人潮中并不显眼,嘈杂的空气里,低声交谈也无人在意。
“感觉怎么样?”路祈本来想等着胡灵予主动发表“侦查结论”的,但等了半天,只收获一个“眉宇凝重”的小狐狸。
“绝对有问题。”“胡探员”终于说话了,语气确凿。
路祈故意问:“什么问题?”
胡灵予怀疑抬眼:“你没看出来?”
“有点想法,”路祈笑眯眯道,“你先说,看看咱俩有没有默契。”
“谁和你咱俩。你是动机可疑,我是伪装侦查。”胡灵予嫌弃得明明白白。
路祈笑出声:“行,我是坏蛋,你是好人,所以好人看出什么了?”
“氛围。”要说真凭实据,胡灵予也没有,但,“氛围不对,你不觉得那几个三年级分享的书,都有一个共同点吗?”
“我弱我可怜。”路祈精炼总结。
就是这个。
“有一个分享很正常,”胡灵予说,“但五个都这样就不正常了。”
尤其和二年级新成员的分享作对比,包括路祈和胡灵予在内的五个二年级,分享了五种不同类型不同题材的书,甚至某位同学的“鹿角诗”连体裁都出其不意。
“换个角度想,”路祈耸肩,“可能他们都被强势科属欺负过。”
“我也被欺负过,”胡灵予说,“但总不能因为我被欺负过,以后就只看‘怎么打败美洲豹’了,这不合理。既然加入读书会,肯定都是喜欢看书的人,不说博览群书,也不至于大家都死磕同一类内容。”
路祈微微蹙眉:“你的小脑袋瓜,除了美洲豹,还能想点别的人吗。”
胡灵予:“别人没欺负我啊。”
路祈:“……”
“你别跑题,”胡灵予言归正传,“就读书会这个氛围,真的很危险,就算是没被强势科属欺负过的,回回听这样的分享,也容易走入偏激。”
别的不说,只要看看此刻周围的同学,十个里有九个脸上都洋溢着青春,剩下一个写满负能量或者人生迷惘的,铁定读书会伙伴。
“有道理,”路祈点头,情绪并无太多波澜,“或许最初是百花齐放,就像今天的二年级,有精彩绝伦的小说,也有空灵梦幻的诗歌。但后来大家在一起交流着,相处着,就被不知不觉同化了。”
“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吧,”胡灵予谨慎地打量他,“还有,分析就客观分析,请去掉‘空灵梦幻的诗歌’这种违背客观事实的描述。”
“违背吗?”路祈无辜清澈的眼睛里,写满“我觉得挺精准啊”。
看出小狐狸要踹人,梅花鹿及时收敛:“我真不知道,他就让我当个普通社团正常参加。”
胡灵予沉默。
“他”,是李倦。
“不过我大概想到了,”路祈嘴角勾起一丝轻蔑与嘲讽,“读书会而已,也就搞搞这些。”
远离社团大楼,拥挤的人潮也渐渐分散。
两人和往常一样选择小路去食堂,比主干道绕远一些,但人少,僻静。
天上不知何时积了许多云,将夕阳遮住大半,起风了,吹得青草向一个方向倒伏,树叶沙沙作响。
很快,最后的一缕余晖也被云吞没,阴霾笼罩苍穹,气压低得人憋闷。
胡灵予没带伞,因为天气预报又一如既往“发挥稳定”,断言今日晴空万里。
不过小狐狸现在也无心关注天气。路祈对读书会、对李倦、对涅那帮家伙――如果他的确知道有这么个团伙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越来越让人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