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闻英带着谢显之去了通政司衙门,路上也不跟他说什么话。
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焦闻英叫谢显之站着等候,自己坐下写了一封短信,封好递给了谢显之,说:“你拿着这封荐书,回去给你父亲看,你父亲自然知道该送你去哪家书院。你专心读几年书,不要管外家的琐事。往后如何,就端看你的造化了。”
谢显之揣着那封信,又一头雾水地被请出了通政司衙门。焦闻英让自己的随从驾车送他回谢家,除此之外,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他只能猜测,焦银台兴许与自己的父亲谢璞相识?可谢璞若真的认识这等重臣,为什么从不在家中提起?
谢显之坐着焦家的马车离开,平南伯府的人远远瞧见,没敢上前拦人,只能面面相觑。不管谢显之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格,他坐在通政使的马车上,任何人都得看焦闻英的面子。否则,万一惹得焦闻英不快,岂不是给自家找麻烦?金陵城中的权贵高官,又有几个敢说,自己和家族都足够清白,没有任何把柄可抓?一旦焦闻英决定要治他们,随时都能收罗到一堆证据,告到御前,那真是谁的面子都不会顾的。
谢显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马车载到贡院西街。他倒是认得地方,起初还有些迷惑不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三弟谢徽之托青松私下给他带口信的时候,好象提到过,家里人如今就租住在贡院西街,与宗房的堂兄谢谨昆做了邻居。
谢谨昆。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谢显之的心情就有些异样。他原以为二弟谢谨之的名字,是随自己的名字“显之”而来的。可如果宗房的堂兄弟都是“谨”字辈,那就意味着谢谨之的名字,才是根据宗族规矩起的,那他谢显之又算什么呢?
生母曹氏是强行嫁入谢家,又自命为元配嫡妻。但事实上,文氏才是先进门的那一个,而且还上了族谱,无论怎么看,都是名正言顺的元配。曹氏婚后一直没有回过湖阴老家,甚至连提都不愿意提。谢显之不由得疑惑,他们母子在族谱上是否有记名?又是何等身份?
父亲默认了他们兄弟所起名字的同时,又是否只承认了谢谨之的嫡子身份?如今,曹氏自请和离,他谢显之又是什么身份呢?仍是嫡长子,还是出妇子,又或者……从头到尾都只是庶长子而已?
谢显之胡思乱想着,忽然又想起,一会儿若见了婶娘文氏,他又该管她叫什么?母亲曹氏已经和离,不再是父亲的妻子了。而文氏陪着父亲共患难,如今在谢家的地位肯定与往日不一般。父亲多半不会再娶平妻,只承认文氏为正室。那他再管父亲的正室叫婶娘,就不合适了。莫非……要改口叫母亲么?
谢显之脑子里乱糟糟的,等到三弟谢徽之拉开车帘,欢快地冲他叫“大哥”时,他方才醒过神来,笑着回应对方:“三弟。”
谢徽之惊喜地把他拉下了马车,又再三向焦家的随从道谢。焦家的随从倒也干脆,把人送到地方了,便驾车离开,半句话都不啰嗦。
谢徽之乐呵呵地拉着谢显之进家门,告诉他:“父亲一大早就跟我们说,你今儿可能会回来,我们都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大伙儿都在等你呢。我姨娘还叫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谢显之脚下有些犹豫了。他忽然觉得没脸见这些亲人。然而谢徽之已经用力将他拉进了客厅中。他抬头望见父亲谢璞就坐在前方正座上,眼圈不由得一红,什么杂念都抛在了脑后,双腿一软,他已经跪了下去,泪流满面:“父亲!”
谢璞连忙将他扶住:“好孩子,你受苦了。”
谢显之的眼泪顿时流得更多了。
谢谨之与谢涵之都高兴地围过来,一个说:“回来了就好,我们一家总算团聚了。”另一个说:“大哥瘦了好多啊,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生病了?”
谢慕林凑过去仔细端详一番,对弟妹们道:“大哥确实是生病了,这会子还没养好呢,回头可得好好在家里休养一番,多补一补。”
谢映芬笑眯眯地说:“那我把我的炖梨让给大哥吃,那个甜滋滋的,最是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