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早些年是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的,他生母是个宫女,虽被养在了静嫔膝下,可静嫔也不是个多么受宠的小主。 他与静嫔日子艰难,之后静嫔生了小公主,被封为静妃,母子三人的境地才算好过一些。 可没好过多久,他又遭到了太子兄长与柳家的惦记,他不愿加入对方的阵营,结果遭到了对方的可怕打击。 然而那些打击都只是让他缺衣少食、受点窝囊气而已,不会真有人拿鞭子往他脑门儿上抽啊! 老侯爷的鞭子可比他儿子的厉害得多,首先他力气更大,其次他经验更丰富,几乎是鞭鞭入骨。 所以皇帝被抽懵不仅仅是惊讶所致,他尊贵的龙脑壳确实被抽麻了。 一直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皇帝才总算意识到自己好好好、好像受伤了! “陛下!” 老侯爷吓得鞭子都扔出去了! 他也没料到自己一鞭子下去会抽到皇帝啊! 宣平侯窜出来已经够让他吃惊了,他收不回鞭子时,宣平侯及时躲开,他还暗暗庆幸幸好躲开了。 可现在—— 还不如不躲呢! 宣平侯你躲啥! 你后面是皇帝你忘了吗!你走在前面不就是为了给皇帝开路吗?你开到茅坑里去了?! 老侯爷气得够呛,他有时候可能不是人,但宣平侯你是真的狗。 宣平侯摸了摸鼻翼,厚颜无耻地说:“哎呀,怎么是老侯爷?你要行刺陛下吗?陛下,臣救驾来迟。” 皇帝:我特么看你是闪得太快! 短暂的麻痹感过后,皇帝感到了锥心一般的疼痛,他无力站起,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陛下!”老侯爷扑通跪下,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臣有罪!臣不是想行刺陛下!臣也不知鞭子会打在陛下身上……” 其实老侯爷明面上早已辞官了,大可不必以臣自居,可他实际上仍在为皇帝效力,因此情急之下,顾不上自称草民了。 万幸宣平侯是知情人,可现场不止他们三人呐。 小三子是已经彻底傻掉了,那个女人趁乱逃走了,顾娇这条小八爪鱼也从墙壁上下来了。 宣平侯眯了眯眼,这不是那个踩了他一脸还差点把他虎背熊腰给坐断的小庸医? 顾娇也眯了眯眼,呵呵,这不是那个看了病却只给了她一个铜板的铁公鸡? 空气里弥漫起一股火花四溅的味道。 其实皇帝这会儿也发现顾娇了,可他不想在顾娇面前掉马,他顾不上脑袋的疼痛,抬起袖子挡住伤口。 然而架不住老侯爷一口一个陛下,还说陛下您流了好多血,臣罪该万死之类的话。 然后宣平侯就把顾娇拽过来了:“你不是大夫吗?” 宣平侯:虽然躲太快害陛下挨了打,可他把大夫请过来了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叭! 于是,继老侯爷与宣平侯双双不靠谱害皇帝受伤之后,又双双不靠谱地害皇帝掉了马。 皇帝气血翻涌,你俩是真的狗啊! 皇帝满脸血污,不过依旧足够辨认他的容貌就是了。 顾娇蹲下身来,唔了一声:“楚大人?” “什么楚大人!这是陛下!”老侯爷不知秦楚煜隐藏身份去国子监上学的事。 顾娇挑眉:“哦,原来你是皇帝,这么说楚煜是皇子。” 皇帝:完了,儿子也掉了马。 老侯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娇今日是去给静太妃复诊的,恰巧带了小药箱,她让小三子去马车上把她的小药箱拿过来。 小三子已经吓到失语了,他忙不迭地上车取了小药箱递给顾娇。 老侯爷哪儿还记得要把顾娇绑去见官的事?对皇帝道:“地上凉,陛下,去马车上吧。” “这里光线好。”顾娇一口拒绝了他,不待老侯爷说他是在和陛下说话,一个小医女不要随便插嘴,就听得顾娇对皇帝道,“手拿开。” 命令的语气。 皇帝乖乖地捂住伤口的手拿开了,眼神儿还有点委屈。 老侯爷怀疑自己眼睛瞎了。 “你们两个,挡光了。”顾娇对老侯爷与宣平侯说。 宣平侯不要面子的,被个小医女使唤了也不气恼,特别风雅地让到了一旁。 老侯爷有些不满顾娇的语气,觉得这个小医女对人滥用私刑在先,目中无人在后。 皇帝冷冷地看着老侯爷。 “……是。” 老侯爷也退开了好几尺。 顾娇用棉球蘸了生理盐水,开始为皇帝清理脸上与脑袋上的血污,其实皇帝长得也不错,就是和宣平侯相比还是逊了一分颜色。 可宣平侯好小气! 顾娇果断决定他再长得再好看自己也不磕。 “咝——” 这一鞭子抽得不轻,皮肉都翻开了。 皇帝疼得一抽一抽的。 老侯爷自知理亏,一直跪在不远处不敢起来。 宣平侯也有点儿理亏,算了,皇帝都坐着,他也不好站着让皇帝仰视他,于是他来到了老侯爷身旁。 老侯爷以为他也是要跪下请罪的,好心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点儿地方,结果就看见宣平侯蹲下来,无聊地在开始在地上画起圈圈。 老侯爷:“……” 顾娇看了看他脑袋上的伤口,说道:“你要缝针,我先给你剃头,然后给你打点麻药。” 还要剃头?还要缝针? 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娇从拿出刀片,皇帝的龙体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变得不安,当她拿出一支麻醉针,皇帝差点晕过去。 她一针扎下去。 皇帝咬住袖子:“呜~” 顾娇:这熟悉的声音和小动作…… 皇帝彻底掉了马…… 顾娇不动声色地为皇帝缝合完,给皇帝的脑袋缠上绷带与纱布头罩:“注意伤口的干燥卫生,明天来医馆换药。” 说罢,顾娇收拾好小药箱与医疗耗材,朝皇帝伸出手来。 “诊金。” 她说。 皇帝出门怎么会自个儿带钱在身上嘛?以往是围攻宫廷掏腰包,奈何今日没把魏公公带出来。 皇帝于是把目光转向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宣平侯,冷声道:“宣平侯!” “陛下您叫臣?”宣平侯画圈圈被抓了也丝毫不尴尬,他这人就鲜少有尴尬的时候,这一点上,顾娇和他倒算是同类。 宣平侯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来到皇帝身边……单膝蹲下。 一个蹲下的小动作,从容优雅有气度,这个男人,不论做着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可惜皇帝不是颜狗:“给钱。” 宣平侯看了顾娇一眼,无奈地掏出荷包,在掌心里倒出几个元宝和银裸子。 不出意外的是,他又从里头捡了个最小的放在顾娇的手心。 皇帝的眼神简直冷到了冰点:“朕的龙体就值这么点银子?” 宣平侯肉痛地挑了个第二小的银裸子放到顾娇手里,把方才那个最小的拿了回来。 皇帝:“……” 顾娇:“……” 皇帝气得不行了,直接把他所有的银子都抓过来给了顾娇。 顾娇拿到诊金后坐上马车离开。 一直到马车走远,皇帝才回过神来,皱眉看向老侯爷:“你方才挥鞭子是要打谁?” 老侯爷将顾娇与那名可疑女子的事儿说了:“……臣原是打算送她们俩去官府定夺。” 皇帝的脸色刹那间沉了下来,比挨了老侯爷一鞭子更可怕:“你怎么能偏袒别人?” 别人?那丫头也不是自己人呐? 老侯爷性子很轴,有时不太懂得变通,或许不愿去变通,他正色道:“臣不是在偏袒任何人,只是这种事不论如何都该报官才是,怎么能由着那丫头自己胡来?” 皇帝看着老侯爷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该不会你还不知道她是亲孙女吧? 何止老侯爷没认出那是自个儿亲孙女,宣平侯也没认出顾娇是自己亲儿媳呢。 他还在心里寻思着,以后见了儿媳一定得大方点,不能让儿子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