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戟的模样丝毫未改，依旧是那副风流眉眼潇洒气度，只是换下了沾满尘土的征衣，穿上了属于王后的华服，从袍脚到袖口，每一寸的绣工都精美无匹，每一寸都是尊贵的证明。

他是大秦的王后，不是他们能够调侃笑闹勾肩搭背的方卓。

卫衍拉着王大勇向后退了一步，半跪在地，拱手行礼道：“微臣卫衍，参见殿下。”

云霆跟在房戟身后，目光扫过卫衍，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惊讶。

另外三人回过神来，也都学着卫衍的样子向房戟行礼。房戟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道：“起来，你们都是我的兄弟，用不着这么生分。”

许桂胆子小，知道房戟的身份之后着实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如今一听房戟这么说，再打量打量他的神情，的确与从前一般无二，便放心地站了起来。

只有卫衍依旧神色肃然，“谢殿下。”

见此情景，云霆心内的惊讶更甚。他是懿嘉公主的长子，国君的亲侄，为了进入近卫营亦付出了无数艰辛。眼前的这几人，除了卫衍之外，一看便知是出身寒微的乡下人，王后殿下金口一开便将他们调入近卫营不说，竟然还与他们兄弟相称！

至于卫衍为什么会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同样令云霆感到困惑。

他前几日方抵达戍城，并不知房戟在军中待了一阵子，即便心内疑惑，却也不便直接开口询问。只是这几个人既然被归入他的部下，他须得弄清楚他们的来历才行。

房戟望着卫衍，颇有些无奈。他在军中时常与卫衍切磋武艺，谈论兵事，关系最是亲近。没想到拆穿了身份之后，芥蒂最大的反而是卫衍。

“云霆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房戟略一思索，“我陪你们一道过去罢。”

房戟刚欲抬步，便见嬴戈的近卫营统领窦铭飞奔而来，“殿下留步！”

窦铭不似云霆那般貌若春花，而是充满了潇洒的男子气，玄底银纹的近卫服衬得原本就身材英武的他愈发英气逼人，“殿下，大王有要事与殿下相商，请殿下速速回去。”

云霆与窦铭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殿下，微臣带他们去驿馆安顿便是。”

“那好吧。”房戟见窦铭跑得这么急，心道嬴戈大抵真有十分重要的事务与他商议，便对许桂几人道，“先让云霆带你们过去，若有其他事情，直接来找我便是。”

卫衍心头一痛，垂眸应道：“微臣谢殿下恩典。”

待房戟离开后，云霆转头对四人道；“跟着我。”

云霆走在前面，卫衍和王大勇紧随其后，许桂和李万走在最后，悄声嘀咕：“这位云大人是男人吧？怎么长得比女子还好看？”

“废话，当然是男人了，哪有如此魁梧的女子。”李万白了他一眼，殊不知俩人的小声议论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云霆的耳朵。

云霆额角的青筋蹦了蹦。他的母亲是先王最为疼爱的掌上明珠，素有冰肌玉骨，风华绝代之名，他的父亲亦是京中闻名遐迩的美男子。人人皆赞叹他的容貌丝毫不输其母，殊不知他却宁愿自己相貌平平，那样的话，便能省去无数不得已的麻烦。

云霆四岁时，左司徒窦准携长子窦铭登门做客。当时窦铭不过才六岁大，一见躲在懿嘉公主身后的那个粉雕玉砌似的小人儿，当即拉着父亲的衣袖要与云霆定亲，那信誓旦旦的小模样令在场的长者们都忍俊不禁。云霆生怕父母应允了这门“亲事”，将自己嫁与窦铭，吓得大哭起来，紧紧拽住母亲的裙子不松手，又引起一阵欢笑。

直到现在，这件事情仍旧常被家中的伯父们拿来取笑自己。云霆咬了咬牙，简直要恨死了窦铭。

念在这几个人是王后殿下亲自选定的，云霆也不便与他们计较，只当作没听见，默默地带路。

将四人带至驿馆后，云霆唤来一名近卫，将王大勇、许桂和李万引去各自的住处，独留下卫衍一人。

“卫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卫衍停顿了一瞬，回道：“云兄一向可好？”

“别无他事，尽己所能而已。”云霆话锋一转，“倒是卫兄独在军中，不知令尊可挂念否？”

“我非柔弱女子，何须家父挂怀。”卫衍淡淡地答道。

云霆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便不再多问，只道：“今后弟凡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卫兄海涵。”

“云兄过谦了，”卫衍说道，“初入近卫营，若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云兄不吝指教。”

“那是自然。”云霆想了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敢问卫兄是如何与王后殿下相识？”

“殿下微服从军，与我等同在一营。”

“竟有此事？”云霆闻言不禁咋舌。真不知该说他们几个洪福齐天，还是王后殿下太过非同寻常。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卫衍露出一丝苦笑。很快，笑容消失，只剩下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