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怕。”元松泉仔细的打量了下南时的眼睛:“昨日也是元某冒犯了先生,元某不知先生身份特殊,才失礼了?。”
南时大咧咧翻了?个白眼:“你不说我还好,你一说我就来气——元松泉,我好像没招你惹你吧?要是个普通人,昨日命都要丢了吧?”
他毫不客气的道:“你这个人少爷我不喜欢,却也懒得拿你的命,吃完这顿饭你立刻就走,以后就当不认识,路上见着了?你最好也别给少爷打招呼,看着就烦。”
元松泉平生甚少遇见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一时之间脸色微沉,却见南时又说了?一句什么,起身就走了?,把他们一堆人晾在了原地。
保镖憋得一脸青紫,咬着牙说:“先生,那人怕是在胡扯,什么不是人的,要不要属下……?”
什么叫做‘腆了?个逼脸给谁看?’!此人怎么敢这么对先生讲话!
“噤声。”元松泉斯里慢条的喝了?一口热粥,南时说的他信也不信,这世?道太乱,什么妖魔鬼怪都要跑出来分杯羹,若是人说什么他都信,他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保镖只得闭嘴后退了?一步。
等到元松泉最后一口粥饮下,婢女留紫也恰好出现在了他们的身侧:“元先生,请。”
“多谢。”元松泉起身带着人离开了?南时的宅邸。
其实想要查南时的身份非常容易办到,只不过元松泉之前一直被困在宅邸内而已。
买房子要有户籍,这是其一;人要生活在这里?,哪怕只是伪装,也免不了?日常出入,这是其二;南时从未想过要掩饰自己的行踪,无论是‘南少爷’还是‘北道长’,这是其三。
元松泉出了这个大门,便吩咐了?下去采集周围的来往的人的信息,极致的权力之下,没有秘密。
不过半日,元松泉就查到了姚书记的头上。他略一思?索,连问都不必再问,就知道姚书记请的解决他儿子事情的那个高人就是北道长。
——北鸣、南时。
一南一北,这也太过刻意了些。
有意思。
南时的行踪不好查,周围的居民只说偶尔能看见这位少爷出入,通常都是傍晚与清晨,并不知道这位少爷是做什么的,能够查到最早的行踪是南时在天兴书院听了一场评弹,随后再正儿八经的出现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万花大舞厅。
而他遇上南时是南时第二次去万花大舞厅。
那位与他交好的歌星绿柳小姐嘴倒是严,只说是南时随手救了?她一命,别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元松泉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见实在问不出来了也就放了。
再顺着‘北道长’这条线去查,自然又获取了?许多线索,一日半后,元松泉就手握着北道长的行踪路线,得出了一个结论:北道长乐善好施,料事如神,可是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看似都是随机事件,却好像都能和一个人串联起来。
一个叫做周仁的木工学徒……哦不,现在是巡捕房预备役,只要巡捕房里有了?空缺,他就能成为正儿八经的巡捕。
受过北道长好处的一个叫做贺理才的巡捕救了?周仁,并且和他相谈甚欢,热络的帮他解决了工作上的问题。同样也是这位叫做贺理才的巡捕,帮着牵桥搭线,通过戈部长引出了家中有难的姚书记。
巧的是周仁被木匠赶出门的那会儿,南时就在不远处吃小笼包。南时形貌气质出众,叫摊子的老板记忆尤深。
更有意思了?。
再查周仁,周仁在与这位北道长第二次见面后就突然获得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如何得来暂且还没有查清楚。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见到了贺理才,第四次见面……哦,他们还没有见过第四次,但在这之间,周仁已经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虽有一二难事,却都逢凶化吉,柳暗花明。
这就够了?。
不论这北道长和南时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人是鬼,北道长在帮助这个叫做‘周仁’的人无误,且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可见所图非小。
至于南时这个人,恐怕与他遇上还真是巧合,无论是北道长还是南时,都是非常值得交好的对象,既然遇上了?,那就不能错过。
元松泉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吩咐下去:“去找到这个叫做‘周仁’的人,带他过来,我要他当我的贴身助理。”
再三日后,元松泉再度上门拜访。
南时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老底都叫人给掀了?,特别干脆麻利的说:“不见,让他走。”
晴岚低眉敛目的道:“少爷,元先生交予奴婢一物,只道少爷看了?定然会见他。”
南时接了?东西一看,那是一封信,信里就写了?两个字:周仁。
南时瞬间就开始头痛了?起来——这是怎么查到的?这都能查到?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他瞪了一眼天空:贼老天,有这么玩我的吗?
抱怨归抱怨,人还是要见的。
这一次元松泉倒是一身轻松,身边只带了?一个保镖。他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长褂衫,看着文?质彬彬,这种颜色极其挑人,普通人一穿那就是灰溜溜的大老鼠,元松泉穿着却越发显得清倦,像是一个教书匠又或者会计。
还是那种很有名的老师或者会计。
南时摆了?摆手,屏退了?诸仆婢,仆婢们见状便屈膝行礼,悄然鱼贯而出。
屋子里?只留下了?晴岚。
南时抱着一个暖炉,毫不客气的说:“元先生,你不要命了?”
元松泉抬头看向南时,眼中闪烁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光:“我以为,南先生应该谢我。”
“谢你?”南时优雅地交叠双腿,露出了一分恰到好处的闲适来:“谢你什么?说说,若是办得好,我也不介意谢你一回。”
“周仁现在是我的助理。”元松泉轻描淡写的道:“他一年后就会晋升我的首席助理,三年后我会为他安排一个官位,自此荣耀一世?。”
“呵。”南时都给气笑了?,这是在威胁他!难道没有元松泉,他就办不到让周仁荣耀一世?吗?开玩笑。
偏偏他还叫他威胁到了!他想要回家,就得保着周仁!
他不怕元松泉,但是总不见得带着周仁远渡重洋去国外发展吧?
“元松泉。”南时慢慢地说:“你三岁时被抱养到一户人家当养子,有姐妹共三人,无兄弟,七岁时有一大劫,致使你遭受重伤,至今未曾痊愈,八岁再遇一劫……如今你年三十有二,身居高位,如日中天。”
南时说的是他的一生,这些隐秘之事连他最亲近的人恐怕都不能一一道出,而那些知情者则大多数都已经埋在了黄土之中。
南时目光中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冷意:“你这样的人,与我这个平头百姓为难作甚?若是实在是闲着无聊,就回家想想应该去找哪位名医治治你的病。”
元松泉缓缓吐出一口气,鼓掌道:“北道长果然料事如神,名不虚传。”
南时没有反驳,能查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反驳的。
“我是在讨好南先生。”元松泉的目光落在了南时身上,道:“元某清楚,没有我,南先生也能助得周仁一飞冲天,但是有我,岂不是更方便些?何必要舍近而求远呢?”
这话是没错,但是这元松泉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南时吃饱了撑着和他玩这儿?
元松泉并不着急,意态闲淡威仪,看着南时。
南时思索了片刻,说实在的,元松泉说的也不无道理,有他在,他确实是能方便很多。
南时倏地明悟了?一些什么:“你有何所求?”
能让这种人花大功夫,如果不是因为利益驱使,南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元松泉并不在意南时挑衅的目光:“不,元某无所求,就是什么都不求,所以才来讨好先生。”
“元某希望别人也无所求。”
他说什么南时听得懂。
牌桌就这么大,突然出来了一个知晓一切底牌的,只要他愿意,可以帮着任何一个人赢了这一局,也可以随时掀翻牌桌让所有人都没得玩。
然而元松泉不知道的是,南时本就是不能触碰牌桌的人。
对南时来说,答应一个他本来就要去做的事情换这样一个盟友,无疑是划算的。
南时点了点头:“可以。”
元松泉笑了?起来,温和而又从容,起身告辞:“今日元某已得偿所愿,南先生,有缘再会。”
南时若有若思的看着对方的背影,一旁的晴岚却是已经冷了眉目:“少爷,奴婢去为少爷处理此人。”
“嗯?”南时看向了?晴岚,把暖炉往对方怀里?一塞:“人家来求和的,有什么好处理的,传令下去,以后元先生来,当以上宾待之。”
“少爷?”晴岚不解的问道。她原以为以南时表现出来的性格,此刻至少也应该是气得不行,却不想见南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安逸模样,不由很是奇怪。
“晴岚,你想想,如果人要报复我,应该怎么做?”南时眯了眯眼睛,舒服的缩在了椅子里?。
晴岚犹豫了?一下,若是不考虑池幽,单按南时的战斗力来算,他就是个菜鸡,确实南时在普通厉鬼中实力已经算是不错,但若是遇上那些得道的僧道一流,却也很难从人家手底下逃脱。
当然了,有他们护卫,也不至于当真就如何了?。
南时轻笑着说:“我们家就杵在这儿,放把火行不行?再找点老和尚老道士往城里一放,见我就杀,就算是杀不了?我,把我堵在师兄的墓里?不好出门还是比较容易的——我也不可能带着你们天天和人去厮杀吧?难道我还要麻烦师兄,请师兄帮我砍了?元松泉?”
元松泉或许说的不够好听,还带着那么几分威胁,可事实上他确实是在向南时低头——他有更多选择,以他的权位,做这些事情根本不难,或者说是轻而易举,但是他没有,他选择来和南时交好。
晴岚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什么砍不砍的?为什么好好的话从南时嘴里出来就跟街头流氓抢地盘一样。她也不是什么笨人,南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明白了。
但南时能这样坦然理智的处理此事,也不禁让她觉得暗暗赞叹,再仔细一回想方才南时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计算好了一般,果然南时能够让山主青眼,就不是什么意外巧合。
“原来好处是在这儿……”南时喃喃的道。
他点头答应元松泉的那一刹那,就感觉自己离回家不远了?。
南时笈着鞋子到了他为天道爸爸准备的神龛面前,点燃了?三柱香火,眼见着轻烟直上,拜了?拜后将香火投入了炉中。
天道爸爸保佑,以后让他最好还是不要和元松泉多见面了。
虽然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发展,但是这种心眼上长了个人的品种他就是很讨厌没错了?!要不是晴岚在旁边,他想稳一稳自己的人设,好叫晴岚给他保密,当场鞋子都能飞到人家头上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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