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
扶桑神?木上?洁白的流云忽然?转阴,黑沉的云层中日?齿与?月槽上?不断迸溅出火光。令人不安的隆隆雷声中,亮紫枝形闪电游龙般穿梭。?根接?根的熔金天索紧紧绷起。電火照得所有人的脸庞青白苍紫。
“这?是怎么回事?”
侧立在太虞族长身旁的北葛族长神?色?变。
太虞族长眉头?跳,抢步上?前,伸手探向?清洲天柱的表面。就?在他手掌刚刚按到柱表的天筹时,柱身隐隐呈现出亮橙赤红的光泽。所有正在念诵天诀的纪官齐齐喷出?大口血,古步骤然??断。
“继续!继续!”
太虞族长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柱中,面目狰狞地扭头朝纪官们?吼。
“谁敢停,谁就?是空桑的叛徒!”
狂风卷着?团团電球,如落果般从扶桑神?木上?滚落,大大小小的雷电光球从百氏弟子身边滚过。九重石台发出不详的轰鸣,牧天弟子在各自族长声色俱厉的喝令中,战栗着维持阵法运转。
气息萎靡的纪官重振旗鼓,艰难地重新列队。
?步刚出。
咔嚓!
?根金锁高高弹向?天空。
“天索!天索!!天索断了!”?名牧天弟子大喊,“牧天索——断了!!!”
太虞族长猛地回头,就?在他回头的刹那,手下的白石表柱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比天索崩断更令人惊骇欲死的爆裂声从柱身中传出。九重石台跟着?起颤动起来,不知道是谁先哭喊了?声“表柱要倒了!”,牧天弟子向?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哭嚎声里,?根根牧天索接二连三地崩断。
地崩山摧。
屹立千万年的白石表柱轰然?崩塌,?道赤火自石基中冲天而起。
光照千万里。
东北隅。
?僧?道静立在凶犁土丘上?,远眺空桑方向?赤红升天。僧人容貌平平,道人形容枯槁,二人无话,唯有残存血腥味的风鼓荡他们?的衣袖。光柱足足存续?刻钟,?刻钟后才渐渐散去。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别善哉了,善不了。”老道背负拂尘,“烛照八方,十二洲、三十六岛……都知道他回来了。麻烦大了。”
僧人摇首:“?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
“如是观?”老道讥笑,“不周山摧昆仑沉,你们?佛宗如是观。太?护棺走扶风,你们?佛宗如是观。三十六岛与?洲决,你们?佛宗如是观。太乙宗九淖伐空桑,你们?佛宗如是观。怎么?这?回还打算再来?次如是观?”
僧人默然?不语。
“观观观,枯木尽成棺!”老道大笑,“佛陀何相?何以相众生!无尘老禅,你比你弟子还不如!”
笑声里,老道迈出?步,?步出东北隅隈,拂尘?分分开左右瘴雾,径自步入大荒。
“佛陀无相,以观众生。众生无相,相以万形。”
无尘禅师低首,垂目看凶犁土丘。
丘中有?小村庄,庄中人往人来,皆是经女与?月母二族的族人。不论老□□女,所有人皆面目青白,双眼全黑,皆成行僵相,竟是早已死去千万年。然?,行僵躬耕而作,煮菜成肴,鸡犬相闻,?如生人。在据说是太古巨人被斩首所化?的凶犁土丘向?海外?面,不知是谁将土丘生生削平成碑,横凌竖厉地劈了八个字:
何为尔求
何为尔囚
无署名,无年岁。
“恩怨难清,冤仇难解啊。”
无尘禅师念了声佛。
他盘膝而坐,开始吟经唱咒,超度这?些?被强行拘留人世千万年的形骸朽肉。紫金色的光从他身上?发出,笼罩凶犁土丘。
归丁十二年,亥月三日?。
鬼谷子孤身入大荒,无尘禅独自镇凶犁。
……………………………………
南疆,巫族。
篝火熄灭,到现在已过两刻。
祭坛下的年轻巫族男女面面相觑,惶惶不安,不知道仪式为何刚举行了?半,就?中断了。
是……
是失败了么?
族中的十名大巫没有哪?位走下祭坛解释?二。
他们?全都愣愣地坐在祭坛上?,视线定格在祭坛中的?张深黑漆金的面具。两刻钟过了,谁也没回过神?来,谁也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看见了什么……篝火中出现了?道模糊的人影。他的手指穿过火焰,轻轻地碰了碰面具,又?回头看了他们??眼。
尔后,虚影手掌轻轻下压。
篝火熄灭,仪式中断。
从出现到消失,只有短短?刹那,可这??刹那,如隔万年。
“巫族的神?啊!”
巫咸跳起来,拖着瘸腿,跌跌撞撞地朝仅只余下灰烬的残火跑去,朝那张深黑漆金的面具跑去,及至近前,他咚?声,重重跪下,抓起?捧又??捧的余火。
“是您么?您回来了吗?”
他又?哭又?笑,嚎啕如稚子。
“您回来了!”
巫罗蹒跚走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摘下那张巫傩面具,面具上?被虚影点?到的地方清晰地留下?点?朱红。他定定地看着那点?朱红,老泪纵横,猛地转过身,将面具高高举起,举向?苍穹,朝祭坛下方高声呼喊: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不论老少,不论男女,所有人?起跳起来,?起放声悲哭,?起放声大笑。哭与?笑里,有人沙哑着嗓子,唱起巫族世世代代流传的祝歌,?首冬去春来,万物惊蛰时分,巫族的人们?围在篝火边齐声唱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