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要挑干燥的,不要太大,放的时候留空气位置,点着了烧一会儿再扇风,别急。”傅予寒掀了下眼皮,“哪里不明白?”
“我哪里都明白,但还是不会。”闻煜说,“算了,以后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好了。”
傅予寒看了他一眼。
闻煜:“嗯?”
“行。”傅予寒垂下眼皮。
闻煜一愣。
他本来是随口说的,但是傅予寒的反应……
闻煜抿了下唇。
-
徐倩怡帮着洗完菜,没看见葛然,找着找着上了楼,发现二楼小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站这里干嘛?”她说着走了过去,“准备开始烧烤了。”
葛然没出声。
这落地窗面对着下方的小院,徐倩怡走过去才发现,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下面维持着炉火的瘦削男生。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情郎啊。”
“他哪是我情郎。”葛然侧过脸,温和地笑了一下,“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能来,我根本没玩进他的圈子里好吧?”
“这有什么的,等梦娴答应了老孙,咱们就是一个圈子的。”徐倩怡说,“不过你要是想放弃,我也没什么意见。傅予寒人是挺好,长得也帅,就是……”
“什么?”
徐倩怡似乎有些苦恼,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对谁都好的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挺冷酷无情的。”
“是吗?”葛然轻声说着,把头转了回去。
她沉静的目光追着那个忙里忙完的背影走了三圈,终于笑了。
“可是我觉得,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走近他呢。”
“随你说吧,”徐倩怡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找对象肯定不找这样的。”
“你天天说要追别人,也没看你行动。”葛然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倩倩,偶尔也认真一点吧。”
“我不知道。”徐倩怡想了想,“那你呢?要‘认真’一下么。”
“我很认真了,但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葛然看着窗外,笑容渐渐变浅,眼底认真的神色反而越来越浓,“所以作为告别,我打算下个月……情人节的时候,告诉他一声。”
“什么?”
“‘我喜欢他’。”
“……”徐倩怡叹了口气,“我现在阻止你没用了对吧?”
“嗯。”
“那就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好。”
“下楼么?”
“好。”
-
群体野外烧烤就是得花掉一下午的时间去准备,等第一批烤串终于烤好可以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身为十二人中生活技能等级最高的人,傅予寒莫名其妙就成了今晚的主厨。好在几个女生还算点了部分厨艺技能,能帮他一起烤串,不然十二人份的食物他一个人能烤到天亮去。
唯一的问题是,赵彤的那两个闺蜜话有点多,还喜欢搭傅予寒讲话。
也许是因为杨帆有了对象,而剩下长得帅的人里,就傅予寒在跟她们一起烤肉。闻煜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实在看不过眼,主动过去和两个女生聊天,也算是变相解救了傅予寒的耳朵。
对付女生比烧烤更适合闻煜,毕竟他是一个戴着“彬彬有礼”面具长大的人。
“谢谢。”找了个空,傅予寒压低声音在闻煜耳边说了一句。
“没事。”这个距离,周围的烧烤味皆是淡的,反倒是傅予寒身上的气味更清晰一些,闻煜嗅了嗅,鼻尖里钻进一股柠檬的气味。
虽然很好闻,但不是闻煜家的沐浴露味,他琢磨着什么时候得再把这个人拐去家里过夜才行。
气味能满足他微小隐秘又有些病态的占有欲,是他自己从未说出口过的秘密。
“下午我出去看了一眼,从这条大路一直往上走,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能到一片空地,视野很开阔。”闻煜压着声音,“不是山顶但是感觉差不多,很适合……逛逛。”
傅予寒手上动作没停,眼神却瞥了过来。
闻煜盯着他看:“晚点要不要上山看看?”
“下午不上去,现在漆黑一片都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上山?”傅予寒轻声道,“你讲实话。”
“……”闻煜无奈,“你能不能偶尔装傻一次?”
傅予寒垂眸,轻笑两声:“行,那我不问了。一会儿吃完东西我们一起上去。”
不知不觉,他们准备的食材已经烤熟了一大半。
“好了好了,先别烤了,”杨帆招呼他们,“先过来吃吧,该饿了。一会儿不够再弄就是。”
夜里山风凌冽,天没黑的时候傅予寒就临时抽身过去帮忙生了个火,交给了褚磊和杨帆和护着,现在他们把烤好的食物拿过去,一群人围着篝火火盆开吃。
有肉,有菜,还有酒,再加上一下午一起干活的情谊,这些年轻人无论熟不熟都迅速在说笑间拉近了距离。
吃完第一轮,杨帆擦了擦手,忽然跑进了屋。
傅予寒偏头看了一眼。
“别看,”闻煜伸出两指掐着他的后颈让他把脸转回来,低声说,“看吃的,别看他。”
傅予寒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说:“你快比我还敏感了。”
“就当是吧。”闻煜随他怎么说。
毕竟“革命尚未成功”——
不过他不让傅予寒看倒也不全是因为嫉妒,过了几分钟,杨帆重新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个八寸的生日蛋糕。
硕大的“1”“8”两个数字蜡烛在造型精巧的蛋糕上燃起烛火。
“祝你生日快乐——”他嘴角含笑,一边唱着歌一边走到了傅予寒旁边,烛火映在眼底。
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加入了合唱的队列。傅予寒一阵错愕。
面前,杨帆在对他笑。
记忆中,杨帆陪他过过很多个生日,这一个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特别。
他从前很喜欢看杨帆捧着蛋糕走向他,那烛火映照出来的温柔眼神像深沉的海洋,他愿意溺死在其中。
不过今天……
“祝你生日快乐——”破锣嗓子唱完最后一个音,杨帆重新将目光投向傅予寒,大笑道,“小寒,成年快乐!”
傅予寒:“……”
“怎么傻了,不记得自己今天生日么?”杨帆说着弯了下腰,在看清傅予寒的脸后瞪圆双眼,“——你哭了?”
坐在边上的闻煜一把拉过他。
“没有,”傅予寒眨了下眼睛,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过个生日有什么好哭的。”
“我寻思也是。”杨帆点头,“来来,许个愿吹蜡烛了。”
只有闻煜还在盯着他看。
“没事。”傅予寒冲他笑笑,闭上眼。
半晌,他把眼睛睁开,一下吹灭了蜡烛。
“哦!!吃蛋糕吃蛋糕!!”
褚磊切蛋糕特别积极,第一个把蛋糕刀塞进傅予寒手心:“寿星第一刀!快,傅哥,我馋这个蛋糕馋一下午了!我超喜欢这家店!”
傅予寒无语地切了一刀,把蛋糕刀扔给褚磊,偏头看杨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蛋糕啊?”
“之前就想今天顺便给你过生日的嘛,再说有……”杨帆看了闻煜一眼,不知为何表情有点古怪,“煜哥赞助,我们就合资买了个更好的。”
傅予寒转过头,闻煜冲他挑眉。
“那生日礼物呢?”傅予寒问。
“……”
场面沉默了一瞬。
杨帆倒是准备了,他和褚磊皮球麻杆四个人集资买了个新款游戏机,今天带了过来。
“但是你要好好复习啊!”杨帆把礼物交给他的时候说,“说好了大学再一起做同学的。”
“好。”傅予寒轻笑。
但是剩下的人就没有了,平时傅予寒也不太把生日挂在嘴上,他们都不知道他今天生日。
方佳远和孙文瑞以头抢地给他赔罪:“傅哥!我们错了!!回去一定给补礼物!!”
三中的三个女生也表示要补给他,被傅予寒拒绝了。
“不用,我随便说说的,”他真不介意,“不要破费了。”
从父母感情不合开始,他就不再期待生日,因为知道自己的出生不被期待,连带着这个日子也失去了它欢乐的意义。
几乎每年,生日都是杨帆给他过的。
生日对他而言是一年到头疾苦暗恋的些许慰藉,收不收礼物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不过傅予寒想了一会儿,在众人分吃蛋糕的时候转过头,特地问了闻煜一句:“礼物呢?”
“我说没有你信么?”
傅予寒摇摇头。
闻煜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莞尔:“脸皮挺厚啊你——准备了,晚点跟我上山去看。”
看?
傅予寒猜不到是什么,只点了点头。
寿星公对甜食并不热衷,蛋糕只吃了一小块就让其他人分完了。烤肉配着闻煜调的低度数鸡尾酒,闹哄哄地打发了一整夜。
“啊……吃撑了……”
“桌子得收拾下吧?”
“火灭了吗?”
“还没。”
“得收啊。”
“你去。”
“一会儿吧。”
……
吃饱喝足,没人想动手收拾,一群人围着篝火,瘫在椅子上装尸体。
篝火有一种让人专注的魔力,周围很快沉静下去,只剩下火星爆裂的“哔哔”声。
但是天很冷。
赵彤整个人往毯子里缩了缩,伸手戳戳杨帆,求助似的看他。
“起来!”杨帆倏地跳起来,“把炉子熄了该收拾的收拾掉,然后咱们进屋玩去,这边太冷了,别坐了。”
“篝火呢?”
“篝火烧着吧,那老板说燃料烧完它就自动灭掉了,不会出事的。”
一群懒骨头被杨帆强行从椅子上揪了起来,女生先进了屋,男生在室外手忙脚乱地收拾。
折腾完已经接近深夜,闻煜洗干净手,准备找找傅予寒在哪儿。
他要带人上山看他准备的焰火——
市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市中心就连春节期间都听不到爆竹声,年初二在他家看电影的时候,傅予寒曾经随口抱怨过一句。
闻煜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疯,本来他给傅予寒准备了其他礼物,听到这话以后又找遍通讯录发动自己能发动的全部人脉,好不容易赶在初七前买到了烟花,下午趁傅予寒睡着,托褚磊帮忙到山上一起去布置。
褚磊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还嘲笑闻煜这个礼物浪漫得像在追求女孩子。
有一点褚磊没说错。
他确实是在追人。
虽然对方不是女的。
杨帆搂着赵彤进了电影放映室,碰见闻煜还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闻煜摇摇头拒绝,转头进了KTV房,发现褚磊正对着徐倩怡葛然激情演唱。
桌球房里方佳远孙文瑞和陈梦娴。
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到房间。
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发现傅予寒刚刚系上了一个塑料袋。
他常用的黑色书包敞口放在床上,露出速写本的一角;书包旁边,一个空的塑料罐头四仰八叉地倒下,塑料盖被随意地丢在一旁。
而傅予寒手里的塑料袋,装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折纸。
就好像是他特地叠了一罐幸运星准备送给谁似的。
闻煜缓缓蹙起了眉。
“你上来了?我刚准备下去。”傅予寒说,“走吧。”
闻煜没动。
“走啊?”傅予寒疑惑道,“怎么了?”
“所以你刚才……真的哭了。”闻煜看着他的眼睛,“眼睛红了。”
傅予寒下意识地揉了揉。
什么期待和雀跃都瞬间消散,闻煜沉沉地想,“他哭也只是因为杨帆给他送了蛋糕而已。”
但他……真的花了好多时间准备。
焰火,礼物,还有那巨大而灿烂的烟花在漆黑夜空背景板上炸裂开来的那一瞬准备说的一句“生日快乐”。
他连说祝福的语气都练习过,蠢到爆炸。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难看,傅予寒突然慌张了起来,想要解释:“我不是因为……”
“你不用说了。”闻煜打断他,“我明白的,忘记很难,没事。我……我们走吧,上山。”
“……嗯。”
“你袋子里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傅予寒举了举塑料袋,在闻煜肯定的目光中轻笑摇头,“只是一些垃圾而已。”
什么垃圾值得他大老远的从家里背到山上?
大概也就是想送给杨帆又送不出去的东西吧。
闻煜撇了撇嘴,转身插兜出去了。
气氛突然降到冰点,排屋各处传来聒噪唱歌声、电影台词……唯独他俩走过的楼道安静。
傅予寒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闻煜了,他总觉得闻煜误会了什么,但对方不出声,他又吃不准。
终于走到门口时,他才想起要叫闻煜:“等等。”
闻煜回过头。
傅予寒走到篝火前,转头往点着灯的排屋里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他将塑料袋解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了火里。
火焰顿时升高两寸,闻煜依稀看清那是一堆八角幸运星和普通的折纸星星。
零零散散一大包。
这就是傅予寒背了一路的玩意儿,精致地一看就是礼物。
……之前给他,也不过送了一颗。
一颗。
闻煜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的围巾。
而给杨帆准备的确实这么一大罐。
着实双标。
“我就是个俗人。”他默默地想,“我现在酸透了。”
傅予寒看着那些纸星星在篝火里化为灰烬,顺手把塑料袋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终于走向了闻煜。
“走吧。”他说。
闻煜伸出指尖,轻轻擦过他在寒风里冰凉的眼角,触到一指温热。
真的酸透了,酸到下一秒就想爆炸把这幢房子一块儿掀了。
“你又哭了。”闻煜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傅予寒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随手擦了擦眼睛,擤了把鼻涕:“这样就没了。”
闻煜被他气笑了,转头就走。
“煜哥!”傅予寒伸手拉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人和人会产生误会就是因为不肯多问一句而非要自己瞎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