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女儿的健康转好,何燕的病也出现了转机,虽然没了傅学成定期给的钱,也失去了工作,日子过得比从前更拮据,脾气却一天天好了起来,到现在,傅予寒也会偶尔挑一个日子回去吃顿饭。
母亲至今仍然不能理解他的爱好和事业,好在他们现在不用住在一起,见面的时候倒是比从前和气得多。
秦叔叔曾经问过他一次,问他在外面住哪里,钱够不够花;当时傅予寒琢磨了一阵,干脆就把他和闻煜的事情说了。
他的本意是自己有感情稳定的男朋友,也有可以正经赚钱的渠道,不用太担心,没想到秦叔叔转头从屋里拿出三万块钱给他。
“这是你妈和我当年为了给你念大学存的钱,本来有五万的,但是前阵子小鹿做手术,我有一笔定期存款拿不出来,动了两万,还没来得及补上。等回头我定期到了时间,我再把两万块钱给你。同性恋我不了解,可我看新闻,你们这代人男男女女结婚了离婚的新闻天天有,叔叔没什么话要劝你,只希望你不要吃亏,有点钱好傍身。你妈刀子嘴,你跟她不对付,我都知道,但她心眼不坏,你爸当年给的钱,除了添补到房贷里,其他大半她都给你用了,没瞎动过,希望你不要误会。”
傅予寒对着那一沓厚厚的红票发了近一分钟的呆。
他不想收,秦叔叔执意塞给他,以至于他回家的时候都是头重脚轻的。
他状态明显不对,闻煜自然要问他。恋人细密而温柔的吻落在身上,傅予寒才回过一点神,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闻煜笑了好半天,把头蹭在他颈窝里,低声说:“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以后对他们好点。”
“但我还是有点不爽……如果要给我妈打钱的话。”傅予寒低声说。
“那咱们就给小鹿,”闻煜吻着他,“咱们两个当哥哥的,总要给妹妹发点零花钱。”
“……好。”
站到“熟人”的距离上,曾经有过的养育之恩变成了抹不掉的恩情,有些人不适合相处在一起,哪儿哪儿都不对盘,但恩不能忘。闻少爷的感情没那么多可以分,好在钱够多,可以偶尔做点“嘘寒问暖,打笔巨款”的事情。
他在陈非凡那里帮了一阵的忙,攒了些经验,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帮他爸做事。闻自明死要面子,方婉静和他的离婚官司打了近一年,终于还是离了,为了给自己撑场子,“优秀的儿子早早到家里企业帮忙”就成了救命稻草——在同龄富二代还在玩乐的年纪里闻煜能帮家里做事,闻自明到哪里应酬都要被一群同辈的商人吹捧两句。
他一面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一面“打落牙齿和血吞”,看着儿子在地盘上越发蹦跶。
读MBA需要工作经验,闻煜本科毕业以后不想回家见老头,便趁着公司打算在帝都主力发展分公司的风口,进了分公司工作,几年下来,已经将分公司划成了自己的地盘。
现在闻少爷真的“有的是钱”,无所谓给不给小鹿花。
傅学成仍是老样子,他事业心重,自然会忽略老婆孩子。据周向言悄悄汇报,芒芒长到五岁已经不太见得到爸爸,周若烟自然不满,但老公工作顺利,她有了钱,又渐渐年老色衰,便也没折腾离婚,一家四口各过各的。
周向言高中毕业也考的T大,用他的话说,“留在家里看老娘脸色还不如出来找哥哥玩”。
傅予寒无言以对,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重申跟周向言毫无血缘关系。
不过周向言是出来逃难的,离家远的男生自我放飞,开心得很,倒也不至于跟个“哥宝”以后三天两头来叨扰傅予寒。傅予寒便没搭理他。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T大建筑系毕业虽然容易找工作,但男朋友有的是钱,连带着傅予寒也多少失去了生活压力,没必要“苟延残喘”。人有了钱,便会开始追求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比如说理想,或是“快乐地工作”。
他喜欢摄影,大学期间便和闻煜那位“表里不一”的炫酷表姐合作了一个项目,两人跑到戈壁滩待了一个星期,就为了拍一组照片。事后他俩把那组照片作为各自的课程作业交了上去,拿了个高分。表姐还把照片交到了学校所在地的一家报社参与评价,拿回来的奖金分了傅予寒一半。
此事也有弊端——比如连傅予寒这种冷白皮回来后都黑了一层,过了一个月才白回来;又比如闻煜居然连自己表姐的醋都吃,之后把傅予寒按在床上“欺负”了好几天。
当然,这种小事没有熄灭他对摄影的热爱,大学期间恰逢国内网红事业蓬勃发展,他逐渐变身成一个知名摄影博主,一边接私活拍个人艺术照,一边跟四哥合作,开始尝试Vlog领域,收入还不错。
这次他便是接到了国内某知名杂志抛来的橄榄枝,给一位新晋流量小花拍摄杂志内页,人飞去国外十天。
原本要明天才回国,不过那位小花的镜头感不错,整个工作团队的氛围比较融洽,拍摄非常顺利。傅予寒提前结束了工作也没跟闻煜说,买了早上的机票飞回国,就准备找许久未见的男朋友一起吃个午餐。
电梯逐层上升,在顶楼停下。
门打开,他走出去。办公室门口的秘书小姐余光瞥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他便是一惊。
“您来了?”她指指办公室里面,“总经理在开视频会议,可能不方便说话。”
“没事,我不吵他。”傅予寒冲她笑笑,“我进去等他。中午不用给他打饭上来了,我带了午餐。”
秘书点点头,便低头继续工作,不再看他。
傅予寒走到办公室门前,悄无声息地吐了口气,而后拧开门把。
“……我不要听这种借口,借口谁都会找,好吗?我要的是结果——”
严厉的训话声倏地一顿,办公桌前一脸怒容的人视线瞥扫过来,在看清来人时不自觉地放柔了目光,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行了,我知道你们工作辛苦,但麻烦大家也体谅下我的难处……OK,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最后再给大家半个月的时间,希望年中总结的时候能看见明显的成果……嗯,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散会。”
视频通话断了,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松了松领带,摘下耳机:“你怎么回来了?”
傅予寒把两个纸袋放在他桌上,缓缓绕过办公桌:“工作提前结束了。”
“那怎么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
“我想给你个惊喜,再说了,”傅予寒走到他面前,低头浅笑,“你哪有空啊?我的大忙人。”
闻煜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慢慢亲吻:“接你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那你不喜欢这种天降惊喜吗?”傅予寒挑起他的下颚,傲慢地指了指桌上的纸袋,“我来找你吃午餐。”
闻煜仰头看着他笑:“当然喜欢。”
热辣的阳光被空调隔绝在外,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城市,高挑的青年在窗前俯下身,轻轻浅吻自己的恋人。
坐在靠椅上的男人伸出手按住对方后脑,加深了这个亲吻;站立着的人重心不稳,单膝跪到座椅的边沿,卡在对方两腿之间。
“我猜你还有工作。”唇分时,傅予寒的声音明显变得低哑,“所以最好不要撩我。”
“现在是你在撩我,宝贝。”闻煜抚着他的后腰,把头转向桌面,“你带了什么?”
“下飞机先回了趟家,就拿冰箱里剩的食材随便做了点。”傅予寒说到这里蹙了下眉,“你为什么只留了一台慕尚在家里?”
那辆车高调极了,傅予寒到车库里纠结了近半小时要不要开车。
“……”闻煜突然抿了下唇,“因为我这几天早上开车上班了。”
“那你下班呢?”
“有应酬……就……留在公司车库了……”
“喝酒了?”傅予寒冷笑一声,“还是上次那个知道你‘癖好’的客户?”
傅予寒这么些年没吃过醋,闻煜有时候就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喜欢自己。
虽说,质疑恋人的感情很让人鄙夷,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但每到夜深人静时独自胡思乱想,有些不合逻辑的想法就很容易冒出来。
直到有一回,一个客户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他有男朋友这件事,蹦迪的时候没叫“公主”,给他叫了十来个年轻英俊的男公关。
卧槽,这一下简直是冷水如油锅,差点炸了锅。
“没办法,最近有个大项目在他手上。”闻煜捏了捏太阳穴,蹙着眉心,“这客户合作态度很Nice,唯独喜欢搞这种操作,我……但是我一个也没碰啊!”
“你急于撇清的样子像极了心虚。”傅予寒视线下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闻煜:“……”
闻煜大脑一片空白——解释也不行不解释也不行那要他怎么办?
好在关键时刻,他的求生欲拯救了他,他福至心灵道:“那我让你检查?”
这回无语的人变成了傅予寒:“……怎么检查?”
“我憋了多少天,”闻煜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哥,现在是中午。”傅予寒抿着唇,“晚、晚上再说……”
一把火烧云从他领口的皮肤上烧出来,渐渐蔓延到脖颈,随后是脸颊,特别明显。傅予寒别开视线,伸手将准备好的饭菜从纸袋里一一拿出来,带扣的塑料饭盒渐渐摆满了办公桌。
“吃饭吧。”他垂下眼。
“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闻煜站起来,抱住他的腰轻轻松松向上一提,而后轻而易举地把人放在了办公桌上,身体别开他两条腿靠近他,“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傅予寒无处安放的手只好放在他肩膀上:“谁让你整天不分时间场合就开黄腔……”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没人会进来,我哪里不分场合了?”闻煜哭笑不得,他摸了摸恋人的窄腰,疑惑道,“怎么出去这几天好像又瘦了,没好好吃饭?”
“吃了啊,那边提供的工作餐挺不错的,我还吃了不少……可能因为工作量大吧。”
“那之后好好休息几天。”
“这是你说的啊,”傅予寒点了点他的肩膀,笔挺的西装在他指尖下被压出些许细小的褶皱,又很快随着他指尖的收回而回弹,“让我‘休息’。”
“那看你表现。”
“什么表现?”
闻煜贴了上去,融化在嘴边:“先接个吻。”
八年过去他还是黏人,还是没有安全感,还是需要不住地在恋人索取着亲密接触。
但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对他完全敞开,任他予取予求。
“我有时候有点害怕,觉得你对我那么好,却没问我要过什么,怕你哪一天就跑了。”
身后阳光灿烂,城市在他们脚下,外人眼中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在恋人唇边诉说着自己无法言说的恐慌。傅予寒回抱住他,眉眼弯弯,和他额头相抵。
“我只想要个家,煜哥,你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给我了。”
在傅予寒笑意盈盈的视线里,他高大英俊的恋人,正被全世界的灿烂阳光拥抱。
一如高三那年的九月一号,对方踩着阳光,从喧闹的学校里,闯进他独处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要说:嗷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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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还有2个,一个煜哥和小寒的,一个是老大那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