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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永隆帝并未立即让她?们起?来,反而将目光落在了沈绛身上,眼前?的姑娘微垂着脸颊,只能隐约看见脸颊的轮廓。

可是?她?并不是?像。

“起?身吧。”终于永隆帝喊了一句。

两人起?身,只站在原地,直到永隆帝又?说?:“把人带上来吧。”

话音落下之后,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绛和沈殊音还是?转头看过去,瞧见一个穿着锦衣的韩姨娘随着一个小太监入内。

沈绛眉头微皱,沈殊音的神色也没比她?好到哪里。

韩氏突然出?现在宫里,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直到韩姨娘柔柔弱弱朝上首一拜,声音轻柔道:“妾身韩氏,叩见皇上。”

永隆帝缓缓道:“既然沈家的两位姑娘都到了,你就说?说?,你今日要状告何事。”

状告??

沈绛心底无语,难不成爹爹不认沈芙绫的那点破事,韩氏还要闹到宫里?

皇上不会连内宅这点事儿,都要管上一管吧。

就在她?心思乱飘时,韩氏的声音轻轻响起?:“皇上,妾身所?告之事,乃是?沈家三姑娘并非是?沈氏女,乃是?乱臣贼子之后。”

沈绛愣住。

一旁的沈殊音当即怒斥:“韩姨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霍贵妃闲闲朝她?一睨,开口说?:“沈大姑娘,你也是?当过世子夫人的人,怎么连这点御前?的规矩都不懂。皇上跟前?,有你说?话的份吗?”

沈殊音扑通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明鉴,韩氏此言乃是?污蔑。韩氏与她?所?生之女,自?先前?爹爹入狱之后,便与我沈家断绝了关?系。此番我父亲前?往边境前?,就曾交给我一封信,说?是?韩氏再无故作乱,便让臣女将休妾书交给韩氏。”

“此信如今还在我府上,若是?皇上不信,只管让人去取。”

韩氏没想到,沈作明竟还留下这么一封信,这下她?心底的顾虑便再也没有。

既然他已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韩氏喊冤道:“皇上,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这位沈三姑娘压根就不是?沈氏女,她?乃是?十九年被?满门抄斩的卫家余孽。”

“她?是?卫楚岚的女儿。”

沈绛站在原地,听着韩氏与大姐姐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谁。

直到韩氏喊出?这一句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是?卫家余孽。

她?是?卫楚岚的女儿。

卫楚岚,这个名字她?早已经不陌生,从一次又?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终于他的名字与她?联系在一处。

沈殊音还在据理力争,她?跪地喊道:“皇上,韩氏对我姐妹两人一直心存嫉妒,又?因为?她?女儿沈芙绫先前?设计绑架臣女,被?父亲责怪,归不得沈家。先前?她?与臣女求情,想让沈芙绫回沈家,以有助于婚事。被?臣女拒绝之后,她?便心存怨恨。”

“皇上,韩氏知道臣女最是?在乎亲妹妹,所?以这才出?此毒计。”

沈殊音为?了替沈绛洗冤,不惜说?出?沈家姐妹之间?的龌蹉,更?是?连自?己被?绑架之事,都不惜当庭自?陈。

可是?韩氏却突然喊道:“皇上,妾身有物证。”

沈殊音怔住,连一直站在原地未动的沈绛,都不由看了过去。

韩氏咬牙道:“妾身有一封书信,乃是?由姚寒山写给我家侯爷的,这个姚寒山便是?大名鼎鼎的寒山先生,乃是?卫楚岚的旧故。”

“呈上来。”永隆帝的声音沉的可怕。

韩氏的书信呈上去之后,永隆帝翻开信封,字迹竟是?熟悉的厉害。

姚寒山、卫楚岚、沈作明,一个个名字,何等熟悉。

都是?文有胸藏韬略,武能安定天下,当初也正是?这些人,陪着他争帝王,坐江山。他也曾豪情万丈说?过,若是?他为?帝,定然此生不负。

可如今,这一个个名字却早已经远离。

卫楚岚身死,姚寒山避世,只剩下一个沈作明,却在西北,替他守卫疆土。

可他不明白,为?何人人都要选卫楚岚。

就连他最是?信任的沈作明,居然都瞒着他,将卫氏余孽,养了这么大。

甚至还偷偷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霍贵妃忍不住道:“皇上,自?打先太子与卫氏余党,勾结作乱之后,臣妾每每想到,便寝食难安。如今太子被?囚,这些卫氏余孽却还没有尽数抓到,如何能不叫人胆战心惊。”

霍远思起?身,冲着永隆帝行礼。

“韩氏身怀此等秘密,本就寝食难安,又?经历太子之乱,生怕卫氏余孽再起?波澜,这才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事告知于臣。微臣也不敢擅断,只能尽全力找到当年的证人。”

“没想到,倒是?真找到了一位,还请皇上准许这位证人入内。”

永隆帝自?然没有不允的,若是?说?这在场之中?,最为?忌惮卫氏余孽的人。

只怕就是?他了。

毕竟前?几日他悉心教导长大的太子,居然跟着卫氏余孽,一起?反了他。

很快,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个步履蹒跚的人进了殿内。

众人回头看过去,沈绛倒无异色,反而是?沈殊音大惊失色:“孙嬷嬷。”

闻言,沈绛脸色微变。

这个孙嬷嬷为?何会在这里?

她?让卓定回她?的老家去找,没有找到的人,却突然出?现在皇宫。

在片刻后,沈绛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这竟是?一个,早已经针对她?的阴谋。

卓定说?他去孙嬷嬷家中?找了,她?家已有半个月未曾有人出?入。孙嬷嬷是?在太子举事之前?就消失了的。

所?以哪怕没有太子造反,她?亦是?逃不掉的。

此刻,入内的孙嬷嬷扑通跪在地上,

孙嬷嬷跪在地上,白花花的头发虽然梳的还算整齐,却已经稀疏的厉害。

她?如同一叶枯黄的树叶,浑身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终于她?缓缓开口说?:“回皇上,老奴乃是?长平侯府的嬷嬷,大小姐自?幼便由我带着。今日,今日……”

“奴婢要说?之事便是?,三小姐确实并非我家夫人亲生的。”

沈殊音失声道:“嬷嬷你为?何说?谎,阿娘当年怀孕,我虽还小,却还记得清清楚楚,阿娘的肚子是?一天天大了起?来的。”

“大姑娘,老奴并非在撒谎,当年夫人确实是?生了一位小姐,”孙嬷嬷似乎也知对不起?沈殊音,不敢抬头望过来。

她?垂着脸:“可是?夫人生完之后,便嫌下人伺候的不好,换了一批下人,就连奶娘都换了。待出?了月子,孩子抱出?,我瞧着那孩子便不像是?刚出?生的,看着有好几个月的模样。”

“后来夫人带着三小姐去庙里祈福,恰好遇到先前?被?换的奶娘,她?一瞧见三小姐便大惊失色,我瞧着不对劲,偷偷追上去。那奶娘被?吓得半死,只与我说?,三小姐被?人换了。我自?然是?不信她?的话,便说?婴儿长得模样都差不多,她?许是?瞧错了。可她?非说?,没有瞧错。”

“当时我便与夫人说?了,谁知她?竟说?是?那奶娘气恼被?府里换掉,故意造谣。”

孙嬷嬷像是?陷入了往事般,断断续续说?着陈年旧事。

“后来我又?去寻了一次那个奶娘,因为?我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是?蹊跷,小婴儿容貌相似,为?何那个奶娘一口断定三小姐就是?被?换了。直到她?与我说?,假的三小姐肩后有花瓣一样的胎记,可是?原本真正的三小姐是?并没有的。”

花瓣一样的胎记……

沈绛脑海中?陡然回忆起?一段对话。

她?惊讶望向?阿鸢的肩后,轻笑问道:“阿鸢,你肩后居然还有一个像花瓣的胎记。”

“对呀,我打小就有,说?不准我前?世是?个花神呢。”阿鸢嬉笑,好不得意。

沈绛打趣:“这样啊,见过阿鸢仙子。”

阿鸢苦着脸:“不过我觉得还是?小姐比较像仙子。”

两个少女嬉笑的声音,依稀清楚。

此刻听到孙嬷嬷所?说?的话,沈绛身体犹如针扎般。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可是?她?张开嘴却又?无从喊起?,关?于身世,她?无从知晓。

旁人说?的这些,不管是?真真假假,她?都不知。

此时孙嬷嬷继续说?:“没过多久,我再去找那位奶娘,才知她?家中?居然失火,全家都葬身火海。”

孙嬷嬷说?的头头是?道,连一直坚决否认的沈殊音,都快要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我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敢胡说?,更?不敢让旁人知晓我知道这个秘密。我怕别人一旦知晓,我也就活不长了。”

沈殊音显然是?气急,她?望着孙嬷嬷,咬牙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我阿娘为?何要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究竟是?收了谁的好处,要如此构陷我们沈家。”

此时韩氏呵笑:“若是?夫人自?己不心虚,为?何要将三姑娘养在衢州那么多年,又?为?何要给三姑娘定一个十六岁之前?不可回京的批命,此等批命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贵妃在一旁淡淡道:“皇上,既然沈大姑娘与沈三姑娘都不承认,那咱们便验验吧。看看三姑娘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个胎记。”

沈殊音一把抱住沈绛,厉声说?:“你们谁敢碰我妹妹。”

霍贵妃一声冷笑。

她?的儿子断了一只手臂,她?恨毒了太子还有太子的人,当初太子替卫氏喊冤,如今她?便要卫氏余孽,给她?儿子的手臂陪葬。

所?以得知此事,她?不遗余力的推进。

沈殊音拉着沈绛一块跪下,她?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我父亲镇守仰天关?二十年,岂能凭借这些小人的一言一语,就怀疑他对陛下的忠心。还请皇上明鉴。”

砰砰砰,沉闷的磕头声音,惊心动魄。

一向?温雅和婉的沈殊音,此刻不顾及丝毫尊严,磕首跪求。

沈绛伸手去拉沈殊音,抬头望向?上首的帝王:“皇上,臣女愿意一验,以示清白。”

沈殊音还要说?话,沈绛拉住她?,低声说?:“大姐姐,没关?系的,我清者自?清。”

她?是?女儿家,自?是?由宫女验身。

不过霍贵妃亲自?站了起?来,说?道:“皇上,不如让臣妾亲自?来验。”

沈绛冷静走到内侧里间?,一位宫女上前?,低声说?:“三姑娘,得罪了。”

待她?的衣裳被?轻轻解开之后,她?将衣衫退到肩膀之下,顺势拨开了鸦青色发丝,将肩膀后的风光,尽数落在身后众人眼中?。

霍贵妃瞪大双眼:“怎么会?”

两个负责验身的宫女,看着她?光滑洁白的后背,丝毫没有孙嬷嬷所?说?的胎记。

沈绛听到霍贵妃的惊呼声时,就知道她?并未在自?己肩后,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

因为?有花瓣胎记的,确实不是?她?。

霍贵妃甚至命宫女,亲自?伸手验,看看她?所?谓的胎记是?否被?后天祛除。

可是?她?的肩后,光滑雪白,没有丝毫祛除胎记的疤痕。

沈绛冷笑望着霍贵妃:“贵妃娘娘,我能将衣服穿起?来了吧。”

霍贵妃望着她?的脸,一张保养得当的脸颊微狞,“你别得意,你这个卫氏余孽。”

待她?们二人回到大殿时,沈绛冲着沈殊音摇了摇头。

沈殊音提着的一颗心,突然落了下来。

“皇上,既然没有的话,现在就可以证明我妹妹是?清白的吧。”

霍贵妃嘴硬道;“皇上,虽说?她?肩后确实没有胎记,可是?江湖多异士,祛除个胎记并非难事。韩氏所?呈的这封书信,才是?最能证明的。”

沈殊音倒是?被?对方的无耻气到,她?说?:“既然已按照你们所?说?的验了,既然没有,又?何必一味攀诬我妹妹。”

哪怕对方是?贵妃娘娘,此刻沈殊音为?了保护沈绛,亦是?义无反顾。

永隆帝似乎也听她?们吵累了,挥挥手,竟是?道:“暂且将沈家三女,关?进牢中?。”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霍贵妃自?以为?自?己的计策得逞,喜不自?胜。

沈殊音望着沈绛,眼露绝望。

倒是?沈绛,反而有种头顶悬着的那把剑,终于落下的感觉。

其?实方才她?验身结束,得知自?己肩后并无胎记,她?心底也未见轻松半分。

那日永隆帝在殿上,听到太子提起?卫楚岚时,那等失态。

可见卫楚岚确实是?他心头最大的一块心病。

这块心病早已随日月疯长,不见未见削弱半分,反而越长越疯魔,让这个明明拥尽万里江山的帝王,才会听到那个名字就如此失态。

帝王是?这个世界上,疑心病最重的人。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哪怕她?真的与卫氏无关?,永隆帝都真的未必会放过她?。

可是?她?真的与卫家,与卫楚岚无关?吗?

她?所?习的是?卫家刀法,她?的先生是?卫楚岚的挚友,早在冥冥之中?,她?便与卫楚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不然她?也不会派卓定,亲自?去找孙嬷嬷。

难道只是?想了解她?出?生时的场景吗?

不是?。

其?实她?心底也一直在怀疑着,只是?她?从来都心存侥幸,侥幸旁人无法发现。

她?会死吗?

沈绛不知,亦不想认命。

可是?她?的命早已非她?所?能左右,如今只能期盼着面?前?这个帝座之上的人,一丝善念罢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三公子的选择。

明明他身在佛寺长大,不念红尘,亦不眷权势。

却在遇到她?之后,拼命要将权势揽于怀。

唯有自?保,方能保护别人。

如今她?没有自?保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只是?不知在临死之前?,她?能否再见三公子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沈绛突然后悔,后悔昨日与谢珣见面?时,没与他多说?几句话,没告诉他,自?己这一生遇到他,是?何等之幸,何等之快。

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灼灼。”沈殊音还要抱住她?,却被?身侧的太监拽了过去。

沈绛挣扎着过去抱住她?,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埋在沈殊音的耳边低语道:“让阿鸢立即离开京城。”

太监扑过来时,她?松开沈殊音,束手就擒,跟着对方离开。

沈绛并未反抗,这重重深宫,她?便是?逃,又?能逃得何处去呢。

待众人离开之后,殿内之留下永隆帝与英国?公霍远思。

在众人面?前?依旧能维持着尊贵帝王威严的永隆帝,突然抬头望向?霍远思,问道:“昭明,你说?她?真的是?吗?”

霍远思轻声说?:“皇上,臣在得知此事之后,曾派人前?往衢州。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当真是?吓了一跳。原来姚寒山这么多年,一直在衢州,他还是?沈家这位三姑娘的先生。”

“当年姚寒山号称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他为?何要教导一个小小的女娃。”

他忌讳卫楚岚,可是?他却没打算真的杀这个卫氏‘余孽’。

一向?圣心决断的人,居然会在这时候彷徨起?来。

一直未曾说?话的霍远思,终于缓缓起?身:“陛下,纵虎归山易,可是?后患无穷。太子若是?没有这些所?谓的卫氏余党蛊惑,又?何至于走上这条骨肉相残之路。”

“今日他们可以蛊惑太子,他日难道他们就不能蛊惑六皇子、七皇子甚至九皇子。”

他的声音停顿片刻,终于又?响起?:“况且这朝堂之上,真的只有一个太子殿下被?蛊惑吗?郢王世子自?从遇到这个沈氏女之后,竟能从一个想要出?家为?僧的性子,转变到如今如此凌厉果决且野心勃勃。这难道就没有沈氏女的蛊惑吗?沈氏女又?有姚寒山亲自?教导,他们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永隆帝彻底惊愕。

若是?旁人倒还好,谢珣之变化,乃是?永隆帝亲眼瞧眼中?。

帝位之所?以说?是?疑心病最重,是?因为?他不仅要疑心自?己的儿子,还要疑心自?己的兄弟,疑心自?己兄弟的儿子。

历来宗室皇亲谋反,也不是?孤例。

这些卫氏余孽,如跗骨之蛆,若是?不杀尽,焉能知就不会有下一个太子。

“陛下,宁杀错,勿放过。”

霍远思这句话,似一把火,燎起?了永隆帝心中?的念头。

一旦这个念头起?来,便再无轻易熄灭的可能性。

皇权卧榻,岂容他人酣睡。

*

阿鸢在沈绛她?们进宫之后,便让人备车,前?往郢王府。

谁知马车刚驶出?去,竟被?人拦下。

阿鸢一掀帘子,望着拦车的人,模样有些熟悉,她?定睛一瞧,随后震惊:“你不是?先生身边的……”

对方竖起?手指,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赶车的人是?卓定,他与阿鸢对视了一眼,便将马车赶着跟着对方。

直到到了一处小巷,两人下车,跟在后面?,左拐右绕,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小院。

两人入内,就瞧见正堂里坐着的人。

“先生。”

不管是?阿鸢还是?卓定,纷纷一惊,眼底带着喜悦。

姚寒山却道:“灼灼,可是?被?带入宫中??”

阿鸢赶紧说?:“对,先前?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皇上传召两位小姐。先生,不会是?侯爷又?出?什么事了吧?”

能让皇上传召沈绛的,除了沈作明之事,阿鸢也想不到别的。

“无妨,我们先在这里等着。”

等着?

阿鸢忍不住说?:“可是?小姐临走之前?,让我即刻去郢王府找三公子。”

姚寒山没再说?话,只是?沉沉望着外面?。

阿鸢与卓定都不敢再说?话,只能安静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敲门声,姚寒山的侍卫立即上前?去开门。

只听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男子入内。

姚寒山起?身走过去,两人在门外说?了几句话。

“确定吗?”他低声问。

青衣男子点头:“大人在宫中?的耳线来报,千真万确,三姑娘已经被?关?在牢中?,大姑娘此刻出?了宫。”

“大姑娘如今在何方?”姚寒山问道。

对方又?说?:“据我们的线人来报,大姑娘的马车出?宫之后,并未直接回长平侯府,而是?去了郢王府。”

姚寒山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让对方先行离开。

“阿鸢,你现在与我一同前?往郢王府,你能带我进入吗?”姚寒山问道。

阿鸢眨了眨眼,随即点头:“先生我可以。”

她?是?沈绛的侍女,这些天也是?多次出?入郢王府,所?以王府的人待她?极为?客气。

姚寒山入内换了一套衣裳,还做了易容,贴上胡子,连肤色都变成了棕色,完全变成了赶车的马夫,而不是?一个文人。

两人一路回到马车,阿鸢上车前?,突然问:“先生,小姐没事吧?”

姚寒山望着她?殷切关?心的神色,如同陷入沉思,许久,他低声问:“阿鸢,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救你的情景?”

当年先生救她?……

这一句话,仿佛将她?与姚寒山都拖入了记忆深处。

那或许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黄河潮汛,沿江两岸流民成灾,衢州虽不算繁华重镇,却因离河道极远,并未受灾,因此不断有难民涌入。

衢州到底是?小城,哪里经得住这么多流民,因此官府便闭了城门。

那些流民就只能在城门外祈求,哀鸿遍野,路有饿殍,沿途的官道早已经成了人间?地狱般的场景,饿死的、病死的、奄奄一息尚存着一口气的,空气都漂浮着恶臭难散的臭味。

沿途的草地、树皮,早就被?扒了个干净。

那年姚寒山出?城归来,他在衢州已住了许久,一直等着沈家的小姑娘长大。

他与沈作明约定,待沈绛五岁时,便由他授以诗书。

姚寒山走南闯北游历天下,这等场景,哪怕见过,每次都还是?触目惊心。

城里的官府怕这些流民□□,每天都还是?会施舍一些粥食,可是?这么多流民,一个小小府衙又?能给多少粥。

年富力强的,尚且能争得一□□下去。

那些老幼妇孺,便是?抢也抢不过,争也不了争。

姚寒山的马车正往城里走,他没掀开帘子去看两旁,天灾连连生灵涂炭,如此惨状,他既不能救人,也无法济世,看了也不过是?徒增悲哀罢了。

曾几何时,姚寒山也是?自?持满腹经纶,想要兼济天下,可是?半生碌碌,到头来他所?以为?的明君,也不过还是?如前?人一般,满心满腹只有权势。

何曾有半分百姓。

他所?追随的,全都成了一场空。

直到马车突然停下,车夫在外面?呵斥说?:“你这小丫头,怎么没头没脑的撞上来,马蹄不长眼,踢到你该如何是?好。”

“贵人,求求你,救救我阿娘和弟弟吧,我阿娘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弟弟也快饿死了,”小女孩稚嫩而凄惨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姚寒山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掀开车帘。

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挡在马车前?,留着半长的头发,枯黄干燥。

她?一抬手,细骨伶仃的手臂,仿佛一折就能断开。

姚寒山沉默的望着她?,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孩子。

小女孩见他掀开帘子,以为?是?发了善心,立即磕头,“先生,求求你,救救我阿娘和弟弟吧,我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我会一辈子报答您的恩情。”

姚寒山望着她?,直到看见她?肩后的一处红色胎记。

流民的衣裳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者甚多,这小女孩的衣裳也早烂了大半,肩膀后面?坏了好大一处洞。

这才将她?的胎记漏了出?来。

姚寒山走下马车,缓缓走到她?面?前?。

直到他垂眸,落在她?的肩后。

那里有一处格外明显的胎记,形如花瓣。

……

“先生,先生,”阿鸢喊了两声。

姚寒山转头看过来,就见阿鸢目光灼灼,带着赤忱,“阿鸢一刻都不曾忘记先生的恩情,阿鸢的这条命是?先生救下的。”

她?的目光亮极了,比春光还明亮。

姚寒山似不敢看她?的眼睛,扭头看向?另外一处。

“你上车,咱们现在就去郢王府。”

*

沈殊音一出?宫,便立即让车夫前?往郢王府。

现如今,唯有世子殿下才能救灼灼。

她?脑子乱糟糟,丝毫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居然有人指认说?,她?的亲妹妹并不是?她?的亲妹妹。

灼灼是?阿娘生的,是?她?的亲妹妹呀。

这怎么可能错了呢。

肯定是?韩氏怨恨灼灼,所?以才会要害她?。

沈殊音到了郢王府,便要见世子殿下,好在有下人认出?,这位是?长平侯府的大姑娘,这可是?自?家未来世子妃的亲姐姐,也不敢拿乔,赶紧领着沈殊音入内。

谢珣正在房中?歇息,沈绛说?好,今日还会来。

只是?这么久,也不见她?过来,不知这小丫头又?在捣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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