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却丝毫没在?意他眼底的愤恨,只淡淡说:“谋逆作乱说不上,反正你们不是已经在?我前面,什么都干了。”
“大?家,倒也不分伯仲。”
坐在?帝座上的九皇子,却忍不住吼道:“你们这样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朕顺应天命,乃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整个金銮殿里的所有人,听着?他的怒吼,丝毫没有先前永隆帝还在?的感觉。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如今座位上的这位顺和帝,只让人觉得,他是穿上龙袍也丝毫没有天子威严霸气。
“我们是乱臣贼子,那好,不如咱们请永隆皇帝出来,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谢珣语气平静,脸色更加平静。
永隆皇帝。
光是从这个称呼上,不少朝臣就心头一哽。
原本他们还期盼,世子殿下是真的带兵勤王来了,可是现在?,还真说不好,谁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诸位莫怕,今日?我与?郡主前来,不过是有些旧日?的恩怨,还未算清楚。所以烦请大?家等候片刻,待各位当事人聚齐之后,我还要请诸位评个是非曲直。”
朝臣们个个面面相?觑,不过也有人心底稍稍放松。
看起来世子殿下,好似并不想要大?开杀戒。
不知等了多久,感觉很快,可又觉得很遥远。
外面天彻底黑透,谢珣居然还命人点了灯。
当一阵脚步声响起时,众人再次朝门口看过去,就见一个步撵出现在?殿门口。
众人一瞧,特别是有些朝臣,居然当场哭喊出声:“皇上。”
只是永隆帝被抬进来,只是他整个人头发灰白,老?态尽显,哪还有一丝帝王霸气。
待步撵在?大?殿内放下后,谢珣弯腰看着?步撵上闭着?眼睛的人。
“陛下,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可是他说完,步撵上的人置若罔闻,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昏迷。
众人一脸迷惑的望着?永隆帝,还是谢珣转头看向九皇子,突然恍悟说:“还是说,你们给陛下下药了?”
轰。
金銮殿本就气氛压抑如斯,一点火星子都能把这里点着?了。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自觉是全天下骨头最硬的忠臣和老?学究,这帮人平时里看似勾心斗角,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倒是激发了几分忠心。
“你们到底对圣上做了什么?”
“竟敢谋害圣上,你们当真是恶毒。”
“陛下,您可千万撑住,不能让这些佞臣如愿呐。”
金銮殿里此起彼伏的怒斥声、责骂声,还有哀嚎声。
就连九皇子都忍不住看着?端王,低声问道:“三哥,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
端王没想到,他会?蠢笨如斯,简直是不打自招。
气得他恨不得让其闭嘴。
谢珣却格外耳聪,立即转头望着?端王,微诧异道:“对,端王不如你来与?我们说说,你究竟对皇上做了什么?”
“父皇便?是自知身体虚弱,无法打理朝政,这才传位给九弟。”端王理所当然说。
谢珣微微一笑:“哦,原来是这般。”
说话间?,殿外再次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
昔日?端庄肃穆的金銮殿,如今竟成了前门大?街似得,谁都能在?这里喧哗吵闹,毫无一丝一个皇朝最中心该有的高贵冰冷。
很快众人发现,居然有两个女?子被押了进来。
只是帝座上的九皇子,一看见来人,立即咬牙道:“傅柏林,你这个奸佞小?人,亏得朕还重用与?你。”
“九皇子殿下,这话咱们只怕还要从长论起。”傅柏林嬉笑说道。
端王怒斥道:“此乃陛下,什么九皇子,这也是你能称呼的吗?”
傅柏林眨了眨眼睛:“若不是我的话,你们岂能轻易进入皇宫,这么轻易就比皇上挟持,还逼迫他老?人家传位。”
又是嗡地?一声。
哪怕这些朝臣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今日?一天受的惊吓多,却还是被这些人的无耻震惊。
他们怎么敢在?这里,肆意讨论,挟持陛下,逼迫他传位之事。
“若没我相?助,只怕殿下您,还过不了这当皇帝的瘾呢。”傅柏林一脸无辜。
这么好笑的话,若是平常,沈绛必是要被逗笑了。
可此刻她却只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
韩氏。
沈芙绫的母亲,也就是当时害死阿鸢的直接凶手?。
韩氏原本正在?家中,她知道沈绛带着?大?军,正一路杀向京城。
原本她已经离开了京城。
她真的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女?子,居然当真能翻了天。
她太害怕了,她早在?沈绛打入京城之前,便?已经离开。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半道劫持,她怕极了,一直哀求对方,许诺银子也不管用。
对方只是将她关押,一直到今日?。
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把她带进了宫,带到了金銮殿内。
韩氏茫然失措的望着?,直到她看见不远处,一身银色轻甲的沈绛,突然吓得惊声失叫,随后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三姑娘,三姑娘饶命。”
韩氏喊了两句,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叫错了,连忙说:“郡主,饶命,饶命。”
“饶命??”沈绛轻念着?这两个字。
她缓缓走向韩氏,不想,沈芙绫却在?关键时刻,挡在?韩氏面前。
沈芙绫吼道:“你不许伤害我阿娘。”
“可她害死了阿鸢。”沈绛这一生都无法忘记那一天。
阿鸢就在?她的面前,被活生生、活生生的打死。
廷杖的棍子,打在?她身上的闷响声,沈绛一刻都没忘记过。
阿鸢该有多疼。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小?丫头。
活生生的忍受那样的痛楚,都没有出卖她。
韩氏拼命求饶,她哭喊说:“郡主,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狼心狗肺,害了阿鸢姑娘。只求郡主能宽宏大?量。”
“沈芙绫的亲生父亲是谁?”突然,沈绛问道。
韩氏怔住。
连沈芙绫在?片刻僵硬后,气急败坏道:“沈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吗?你明?明?不是爹爹的女?儿?,却因为韩家败落被流放,所以我们沈家才会?收留你们母女?,让你娘免受流放之苦,让你免于?出生在?苦寒之地?。”
“可是你们是怎么报答沈家的?”
“你勾心斗角,暗害与?我,甚至还派人劫持大?姐姐,至于?你母亲,她更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指认我,害死了阿鸢。”
韩氏拼命摇头,哀求哭喊。
沈绛握着?手?中定太平,低声说:“自从我得了这把刀之后,只用它杀过北戎人。”
“可是我不介意今日?在?此,大?开杀戒。”
她手?中长刀,微微抬起时,上面还残存着?血迹。
“还不说吗?”沈绛微抬眉,突然她将刀搭在?沈芙绫的脖子上,语气悠然:“我数三声,如若你不说,我便?斩断她一根手?指。”
“再数三声,你要是还不说,便?再斩一根手?指。”
“一直到你开口为止。”
沈绛说完,旁边两个亲卫,立即将沈芙绫按住。
“一。”
“二。”
少女?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响起,犹如催命符。
沈绛见韩氏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没想到她居然对奸夫倒是挺重情重义。
“三。”
她再不犹豫,抬手?便?要挥刀斩出去。
“是英国公霍远思。”
韩氏哭喊起来。
沈绛继续问:“那日?让你指认我的人,是谁?”
“也是他。”
金銮殿上的这些朝臣,本以觉得没什么可值得自己惊讶,可没想到,竟还没这样的秘辛,被当众揭穿。
沈绛转头朝着?霍远思看过去:“英国公,看来你当真是恨不得置我于?死地?”
“妇道人家,胡乱攀咬,郡主竟也信了她的话?”
霍远思毫无愧疚的说话,浑然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韩氏确实没想到,霍远思到这一刻,都还否认。
她把一生的自尊都舍弃,苟且偷活,就是为了她和他的孩子。
可到最后,他居然还是否认了沈芙绫的身份。
这叫韩氏突然觉得,她不过就是个笑话。
“郡主,是他,是他指挥我,污蔑你乃是卫氏余孽,他说只要除掉你,便?认回芙绫,我鬼迷心窍。”
霍远思却看着?她,冷漠道:“这位夫人,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般诬陷与?我。”
“霍远思,你这个奸佞小?人,我当初怀了你的孩子,若不是沈作明?念在?我母亲救过他母亲的性命,收留与?我,我如何能活到今日?。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否认芙绫,我与?你拼了。”
说完,韩氏冲过去,挥舞着?拳头,打在?她身上。
可是下一刻,韩氏身体一僵,她低头,看着?突然没入自己身体的刀刃。
霍远思松开握在?手?中的刀柄,望着?韩氏。
眼神冷漠的近乎可怕。
她究竟为何会?觉得,这个男人是良人呢?
当年他事到临头,选择退缩,对她不闻不问,那时她就该懂,这个男人的无情无义。
韩氏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终于?近乎绝望的开口:“我等着?你,霍远思。”
“阿娘。”沈芙绫没想到,这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居然转眼间?,就把自己的亲娘杀死。
霍远思望着?沈绛,轻笑一声:“郡主,昔日?她害你侍女?之事,老?夫便?代劳,替你报了这仇。”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世人都说,英国公如何睿智如何宽和,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冷血无情之徒。
对于?一个为他生了女?儿?,坏事替他做尽的女?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沈绛看着?韩氏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俯在?尸身上痛苦的沈芙绫。
心底并无感觉。
痛苦又如何,她们不过是把她那日?所受的痛楚,重新感受一遍罢了。
你杀她,我杀你,她杀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既然如此,不如就算算你我之间?的旧怨吧。”
沈绛望着?他,手?中的定太平抬起。
霍远思看着?她手?里的刀,一颗心如同坠入冰窖之中,森寒一片。
一旁的谢珣,望着?还在?步撵上闭着?眼睛的永隆帝,突然说:“陛下,听了这么久,你也歇息够了,总该起来看看了吧。”
众人又将目光转到永隆帝身上,可他依旧闭着?眼睛。
谢珣挥挥手?,很快亲卫上前,也不知从何处,竟端来了一盆冰水。
砰,一声巨响,一盆水尽数泼到了永隆帝身上。
此时是二月,依旧寒冷,这么一盆冷水下去。
是个人都被冻的直哆嗦。
更别提永隆帝这么个养尊处优的人。
这一盆水,直接给他刺激的睁开了眼睛,即便?他早已经醒来。
“程婴,”永隆帝仿佛刚看到谢珣似得,脸上露出喜色。
他深吸一口气,从步撵上站了起来,竟一步步走了下来,待抬头看到依旧还坐在?帝座上的九皇子,突然吼道:“逆子,还不给我下来。”
九皇子一向惧怕永隆帝,如今见父皇再次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哪还有一丝淡然,当即连滚带爬:“父皇。”
“程婴与?长平郡主,赴京勤王,乃是首功。”
永隆帝老?怀安慰般的望着?他们:“我知你二人素有情谊,待此番谋逆平定,我必为你们亲自赐婚。”
左右大?臣一瞧老?皇帝,居然还这么中气十足,当即跪趴在?地?上。
高呼皇上。
有几个人更是痛哭流涕,仿佛见了亲爹般。
反倒是听了这话的沈绛,突然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开心,越笑越觉得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如此荒谬之人呢。
“皇上,”沈绛柔声喊道。
永隆帝抬眸看着?她。
沈绛抬手?指了指自己,无辜问道:“你忘了?你忘了我是谁了?”
永隆帝沉声道:“朕自是知道,你是朕亲封的长平郡主,是长平侯沈作明?的女?儿?,你确实有乃父风范。”
沈绛笑了一声,轻念道:“沈作明?的女?儿?,对,我是的。”
永隆帝见她认下这身份,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沈绛举起手?中长刀,举向永隆帝:“你可还认得这把刀?”
定太平!
永隆帝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它,只是在?认出后,他瞳孔猛缩,整个人再次跌入深渊,无尽的后悔从他心底涌起。
“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沈绛轻声说。
她伸手?摸了摸定太平的刀刃,近乎呢喃说:“当日?你就该杀了我的,因为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这个卫氏余孽,现在?回来替卫氏枉死的全族之人,讨回公道。”
卫氏。
镇国公卫楚岚?
所有朝臣都觉得他们今天,听到了太多,不该是自己听的秘密。
即便?他们不想听,可今日?也不得不见证这些秘辛。
“英国公,方才你不是说顺手?替我报了侍女?之仇,不如你便?替我好好说说,当年卫氏一案的原委,让我全了这份替卫家伸冤的心。”
霍远思早在?沈绛自认卫氏余孽的一瞬,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冷漠道:“郡主说笑了,我怎知卫氏之案详情。”
“哦,可是当时这个案子,不是英国公你亲自侦办?宫里的档案上,白纸黑字,还有你的签字呢,怎么这会?就全都忘了?”
沈绛讥讽的说道。
很快,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直接说道:“这是昭勇将军宋牧,在?以死谢罪之前,写?下的自罪书,清楚的说出,当年卫楚岚所谓的通敌卖国一案,都是你一手?炮制的阴谋。你为了权势,不惜陷害忠良,让卫氏一族蒙受不白之冤,落得满门惨死的下场。”
“你还要否认吗?”
霍远思自然不会?承认,他只说:“仅凭一封信,就想定我的罪。”
“可是当年你害的卫家满门,不也是靠的几封信而已。”沈绛厉声道。
就在?此时,旁边一直未开口的永隆帝,突然盛怒,他双眸狠狠盯着?霍远思:“竟是朕错信了你这个佞臣小?人,原来当年卫家一案,是你一手?促成的冤案。只恨朕当初受你蒙蔽,未能圣心独断,让卫氏满门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永隆帝拽着?自己胸口的衣襟,他身上的衣裳在?金銮殿内的地?龙烘烤下,已经半干。
一生杀伐决断的老?皇帝,此刻竟是露出悔不当初的内疚表情,只见他望着?沈绛,竟是格外恳切道:“你且放心,既然朕如今已知,当年卫氏一案,都是霍远思这个小?人所为,朕必定要为卫家逃回公道。待此次平乱之后,我一定彻查卫氏一案,还楚岚一个公道。”
“原来你竟是楚岚的亲生女?儿?,你可知,朕与?他年少便?相?知,相?互扶持,是他助朕得了帝位。朕心中懊悔,万不该错信小?人之言,致使良臣忠将枉死。”
“朕会?向全天下发布罪己诏,静思己过。”
沈绛望着?永隆帝言辞恳切的声音,心底无比悲凉。
父亲当年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搏命吗?
还有爹爹,他也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守护边关,直至战死沙场的吗?
“你当真是受人蒙蔽吗?”沈绛问他。
永隆帝以为她信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点头道:“当真,朕确实是被小?人蒙蔽,绝非……”
“皇上,您听信小?人谗言,相?信卫楚岚手?中有先帝诏书,相?信先帝想要传位给郢王爷。所以这才命臣除掉卫楚岚,怎么才过去二十年都不到,您竟将这些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
永隆帝双目赤红的看着?霍远思:“你这个奸佞小?人,朕若是早知你的真面目,岂容你活到今日?。早在?二十年前,就亲手?杀了你。”
“我替皇上干了多少脏事,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圣上你如何舍得杀我。”
永隆帝:“你算什么,竟敢如此污蔑与?朕。来人呐,英国公霍远思勾结端王,以下犯上,谋逆不敬,即刻起,削去英国公之位。”
他恨恨的望着?霍远思,怒道:“当日?太子造反时,朕便?让他杀了你们。”
岂会?有如此的后患无穷。
“污蔑?”一直未说话的谢珣,开口问道:“那我两个幼年便?惨死的兄长,是何人所杀?”
“我从五岁开始,便?中的‘牵丝’之毒,又是何人所下?”
霍远思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走到这一步,早已经穷途末路。
所以他再也不用顾忌,倒不如全都揭开,把这些腐臭、肮脏的烂事,全都掀开,大?白于?天下。
他毫不犹豫道:“对,你的两个兄长,也皆是我杀。只不过我是奉皇上之命,当初皇上与?先太子正斗的激烈,郢王居然敢犹豫不决。于?是皇上便?让我杀了你的兄长,嫁祸给先太子,让郢王对他死心塌地?。”
又是一阵嘲讽至极的笑意。
“至于?你,他这样的人,岂能容忍自己的帝位有一丝丝的危险,卫楚岚死了,可是那封号称是先皇遗诏的诏书却下落不明?。所以他要让郢王断子绝孙,再无与?他争的一丝可能性。你瞧,这就是你们谢氏皇族,什么尊贵,什么天潢贵胄,全都是狗屁。”
“为了权势,你们可以杀尽血脉至亲,从前是,今日?是,以后也是。”
霍远思的话,像是一道诅咒般。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而至。
谢珣手?起刀落间?,霍远思的一颗头颅,骤然落地?。
瞬间?血流如注,漫天泼洒的鲜血,喷溅在?金銮殿的石柱上,金色地?砖上,还有所有人的眼前。
殿内众人,都感觉自己方才眼前,一片血色。
接着?霍远思的身体轰然倒地?,脑袋淌过血水,往前滚落时,竟是落到了永隆帝的脚边。
“啊。”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声尖叫吓住。
只见上首穿着?明?黄龙袍的九皇子,疯了一般的脱自己的衣裳。
他一边脱一边喊:“我不要当皇帝了,我不当了。”
他脱不掉自己的衣裳,便?从不知何处,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将衣襟割烂之后,他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明?黄中衣。
只是这抹明?黄,似乎又再次刺激到他了。
他又将中衣脱下,最后竟是脱到只剩下一件单衣。
他脱完,从上首跑下来,手?里居然还拿着?象征着?皇帝的玉玺。
“给你,给你,我不要了。”
九皇子跑到谢珣身边,一把将玉玺塞到谢珣手?中。
他望着?谢珣,仿佛真的痴痴傻傻了般,咧嘴一笑:“你拿着?吧,你们都抢,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说完,他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去。
傅柏林立即让两个锦衣卫追上去跟着?,这外头天寒地?冻,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疯,这么薄的衣裳出去,冻也要冻死。
谢珣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玺,许久,他都没说话。
永隆帝望着?突然傻了的儿?子,又看着?眼前这一幕,竟是咬牙,吼道:“朕的儿?子,皆难当大?任。程婴,朕愿意立你为太子,朕会?亲自教导你,让你成为一代明?君。”
“明?君?”沈绛默念这个词。
永隆帝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对,朕会?封程婴为太子,到时候你便?是太子妃。待朕百年之后,程婴为帝,你为后。”
沈绛眼底一片通红,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怒吼出声:“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吗?你残害忠良,只因为了保住你的帝位,害了卫氏满门。身为九五之尊,你可有一丝将百姓放在?心上,江南流民案,你明?知是端王作恶,却为了用他牵制太子,故意拖延此案。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你也敢称自己为明?君?”
“万圣之尊,天下共主,就凭你也配?”
永隆帝仿佛也被激怒,他怒喊:“朕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事必躬亲、知人善任、勤政爱民,朕凭什么不配?”
“既是如此,那你就去跟那些被你残害的人去说吧。”
“至于?三公子,他会?成为帝王,但不是因为你的赏赐。”
沈绛望着?他,眼底再无一丝犹豫。
长刀举起,轻易刺穿这个全天下最为尊贵男人的身体,从前胸至后背,刀尖在?后背刺出,鲜血顺着?刀刃缓缓留下。
滴答、滴答。
像是滴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底。
弑君!!!
本以为今日?发生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不会?再觉得惊讶,可是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珠都险些要迸出。
他们亲眼望着?这一幕,看着?沈绛毫不犹豫将长刀刺入皇帝的胸前。
永隆帝望着?这把刀,低下头去看自家的身体,仿佛不敢置信。
可是巨大?的痛楚,还有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无助,尽数袭来。
帝王,亦只是血肉之躯。
沈绛看着?永隆帝的眼皮还在?,终于?在?最后一刻,说道:“这是卫楚岚的定太平。”
永隆帝心底清楚。
因为这也是他赏赐给卫楚岚的定太平。
只盼着?他以这把刀,平边关,定太平。
当沈绛拔出长刀时,统治这个皇朝二十二年的男人,轰然倒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一个朝代落幕的声音。
*
沈绛在?拔出长刀之后,竟不知为何,转身就走。
谢珣看着?她疾步而出的身影,立即追上去。
“阿绛。”谢珣追赶上去,他挡在?她的身前,问道:“你要去哪里?”
沈绛抬眸:“我杀了他。”
她真的杀了他。
亲手?杀了。
弑君。
她杀了这个国家的帝王。
谢珣轻声说:“我知道,那又如何?”
“你会?当皇帝,我不想让你的手?上沾上他的血,”沈绛脑子一片混乱,她知道自己没做错。
谢珣注定是要成为皇帝的人,她不能让他背上弑君的名声。
若注定有一个弑君者。
便?由她来。
他应该双手?干净的登上皇位,开创一个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盛世。
“那你要去哪里?”谢珣柔声问道。
沈绛说:“我要回西北大?营,以后我会?守边关。”
谢珣却一把抱住她:“不许。”
“我不要你替我守边关,我要你守着?我。”谢珣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便?跑掉。
待许久,他轻轻松开她,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你若在?,我方为帝。你若离开,我便?追随你,乡野村夫也好,农家野舍也好,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沈绛满脸泪痕,低声说:“可是我杀了皇帝。”
“我知道,”谢珣低头吻住她的唇,一边吻一边说:“你是为了我而杀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绛抬眸望着?他。
只是,突然她感觉到不对劲。
待她转头,就看见大?殿前的广场上,站着?黑压压的士兵。
千军万马在?前,抵不过这片刻的柔情。
*
永隆二十二年,注定是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一年。
这一年,一场历经三十七日?的‘顺和之乱’,被郢王世子谢珣与?长平郡主沈绛平定,伪帝顺和在?其兄端王与?英国公霍远思协助下,囚禁永隆帝,迫其退位。
待谢珣与?沈绛率领西北大?营入京勤王,伪帝顺和疯癫,不知所踪。
英国公霍远思犯下谋逆之罪,当场被杀,永隆帝则在?平乱过程中,被乱军所杀,不幸身死。
至此,朝臣共同推举郢王世子谢珣登基为帝,与?次年改年号‘景圣’。
而这一年的六月。
也正是景圣帝大?婚之时,迎娶长平郡主沈绛为后。
只是本该千尊万贵的皇上,居然不顾祖宗规矩,要亲自出宫迎接皇后。
朝臣听闻,自然百般不愿意。
可是满朝文?武,居然无一人敢上折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