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哥哥又是最宠她的,无论做什么,哥哥总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他,而今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总和爹爹吵架?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想落泪却忍住了。
“鸦欢,上回回春阁老先生开的那粒丸药可还在?”她突然又想起了诊脉之事,那个时候她卧病在床不久,身子倒没有现在这般虚,用不上这玩意。
说来也讽刺,这回春阁的老先生也是池玉费了重金去请来的,说是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她也记得,池玉当时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说是如果自己活不了,他也绝不独活!
这样的话,才没到半年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跟,应了那句久病床前无丈夫,倒也妥当。
她病得时间太长了,又总卧在榻上,久卧伤气,反倒加重了她的病情。
“夫人,都仔细收着呢,奴婢这去取。”鸦欢说着,便径直往外头的偏房去了。
雀喜续了静凝香之后,又挨着她坐了过来,“夫人怎么就想起了这个?”
“我听老先生说过,此药能大补元气,我如今身子弱,没有它,恐怕连下地走路都难。”
“夫人这是想去哪?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又何苦自己受累?”雀喜对于夫人这反常的举动,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连京都的四时风光,都不曾亲眼见过,想想也是遗憾,”她叹了口气,看向外头漆黑的夜空,“小的时候,哥哥总会背着我去南山赏枫叶,红彤彤,金灿灿的,一眼都望不到边,夕阳西沉彩霞满天,风一吹,那些叶子哗啦啦作响,翻动起来的时候,就像五彩斑斓的鱼鳞……”
她忽而又笑出声来,淡淡道,“雀喜,我们三个一起去外头看看京都的风光好不好?就快立冬了,马上就要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打雪仗……”
哪怕生命真的快要终结,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孤魂,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半年多了,雀喜从未见夫人笑得如此开心,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总觉得这不会是一个好征兆。
“夫人……”雀喜有些哽咽,慢慢转过身去,不让宋书书看到她的泪眼。
鸦欢从外头取了药丸进来,见雀喜这般神情,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伤心的事,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并用目光示意。
宋书书的目光一直静静地望着庭院,嘴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听见身旁的动静之后,轻声到,“鸦欢,备点热茶。”
“夫人今晚的药还在炉子上滚着呢,约莫还有一刻钟。”鸦欢未曾想到夫人所指是自己手里的这颗,便先回了话。
“不喝了,太苦了,”她收回目光,神情淘气,“你们两个就由着我这一回吧……”
“夫人,大夫说了,这药得按时服用,方能起效。”鸦欢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劝了一句。
宋书书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药我也并非初次服用,如此长久以往下来,到底有没有起效,你们两个人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可是夫人,再怎么样,您也不能……”鸦欢再想说什么,却被雀喜给拦住了,收了收眼泪,“今日就依夫人的……”
“鸦欢,把你手中的药丸给我,”她说着,用手轻轻撑坐起了身子。
褪去金箔,里头是颗乌黑色的小药丸,还冒着淡淡的清香。宋书书抬手放入口中,和了点茶水,微微一仰头,吞了下去。
“夫人觉得如何?”宋书书一睁眼,面前出现两张关切的脸庞,雀喜和鸦欢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眉头紧蹙,目不转睛。
“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的,”殊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药丸才下去,宋书书就觉得自己的气息舒畅了不少,继而吩咐道,“鸦欢,你同张嬷嬷将四季的衣裳都整理出来,另有一些常用的物件也一并用箱子收起来,顺道让阿庆将车马备好,雀喜你替我将府里的账本去拿过来。”
“夫人,您这是?”鸦欢和雀喜不明白她的用意,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身。
“我在这府里待倦了,想去山里小住几日,过过清净日子。”
鸦欢和雀喜面面相觑,但心中顾虑着宋书书的身子,依旧没有动身。
“快去罢,回春阁的这颗药丸,是救急之品,能保我几日无虞,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等到了山上,我就听你们的好好歇息。”她一手拉了一人,像个孩子一般轻轻撒娇。
“是!夫人!”
鸦欢和雀喜应了她的话,都分头收拾去了。
宋书书一手支撑着床榻,慢慢起身,本以为会很费力,没想到竟然这般轻而易举地坐起来了。
她下了榻,踏了棉鞋,站直了身子。虽然动作缓慢,倒不觉得疲累,更没有气喘吁吁。
这张雕花檀木大床,她躺了整整十年,上头有她和池玉的欢愉,还有她多少次夜里偷偷流下的泪水。
雀喜取了账本回来瞧见她站在榻前,有些意外,也有惊喜,慌忙上前护住她,“夫人怎么起来了?”
宋书书从她手里摘了账本,慢慢地挪到桌前坐了下来。
池玉虽然已官至礼部侍郎,但他的俸禄远远不够平日的开销,更别提府所有人的吃穿用度了。
每一笔银两都得抠着花,时间一久,宋书书原本那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的性子也就改掉了。好在这些年,她拿着当初带过来那少得可怜嫁妆,在京都买了些铺子和田地,靠收租才得以让这家经营下去。
而现在,她要回属于自己的这一切。而至于池玉这笔账,只要留有一口气在,定然要好好清算,不过是早些晚些罢了,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