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在府邸中狂野一日,觉得从前头顶乌云蔽日,而今是艳阳高照,心情大好,索性邀了三三两两的好友进府吃菜饮酒,快意人生。
从前这些事,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一旦有苗头,还没燃上来,宋书书就会把它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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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落了雨,出城的路有些泥泞,但好在天气总算不那么干燥了,也出了日头,金灿灿地挂在天边,像酥油饼那般,暖烘烘的,令宋书书心情大好。
自从那颗丸药下肚,她的气色就越发好了,整个人也不再是从前那样软绵绵,不用雀喜搀扶,她自个儿也能坐起身。
南山上的这处房舍是哥哥宋既明在早年间置买下来,作为嫁妆送给她的。
哥哥疼了她小半辈子,处处为她着想,虽然心里头一直不能接纳池玉,但还是暗中帮了不少的忙。
哥哥后来成了驸马爷,同公主成亲那日,正是她同家里闹得最凶的时候,她狠着心,并未到场。
哥哥也找过她,可她为了当时的一句,同宋家再无瓜葛,硬是铁了心,也不肯相见。
为了池玉,她失去了一个世上最好的哥哥,她无怨无悔,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她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失望了,所以从府门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半分的留恋,反而更像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
如今一晃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夫人,到了。”雀喜的话将她的思域缓缓拉了回来,掀开车帘一看,已经到了南山的山脚下,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高耸入云端的台阶。
“走吧……”
她轻轻道了一句,从雀喜的怀里收回身子,兀自站了起来,弓着腰下了马车。
雀喜在后头看得胆战心惊,生怕有个什么闪失,但看到夫人稳健平稳的步伐时,总算是长吁短叹一口气。
南山离京都不算太远,没有北山的险峻,也不似西山的温婉。山上常年枫林傲立,一到了秋冬,霜天红叶,四野苍茫,凄美悲壮。
南山是四山之中最为僻静的,当朝皇帝信仰神佛,便命钦天监择了吉日在此处修建了一座寺庙,平日里甚少有香客进奉,虽略显得清静了些,然而这也是宋书书喜欢它的理由。
不会被人打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心无旁骛。
她缓缓走到台阶前,憧憬着接下来的日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往。
雀喜看出来了她的心思,从后头跟了上头,将手中绣有梅花样式的大氅轻轻披在她单薄瘦弱的肩上,“夫人,山上风大,山路陡峭,待会子坐软骄上山吧,也好打个小盹,养养神。”
宋书书摇了摇头,她才不过二十岁,最美好的年华,怎么虚弱地像老妈子,这几步路就走不动了。
她轻轻推开了雀喜,抬了脚就往台阶上去了。脚底下是她年前才做的罗帛荷花翘头履,一直舍不得穿,今日踩在脚下,便觉得好像从前的日子又回来了,她还是那个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池玉一身清贫,她同他白手起家,过惯了大手大脚日子的她,硬是活生生地节衣缩食,把自己变得勤俭持家。
习惯一旦养成,哪怕后来池玉升官发财,自己也购置了不少的田地,可总是改不了。
她也有在心里暗暗叫过苦的,一两千金的绫罗绸缎和几吊钱的粗布大衣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分别,她不是不知道,可她都忍下来了。
她的一直都是坚韧且不服输的,可当池玉把姜雪媚带来自己跟前,又丢下休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