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峰本来不想服输,可仔细想想,爸爸刚才说的不无道理,心里便产生了内疚,低下头道:“好,我承认我这样做不太对。”
“所以?”
“对不起。”
“说你以后不会再这样!”
瑀峰抬眼看爸爸,不确定地问:“不会……怎样?”
“不会再一个人搭公车!”
“那怎么可能?我都快升上中学了,以后就要常常一个人搭公车上下学。”瑀峰觉得爸爸真的很不讲理。
“好,除了往返学校,我不允许你再在没有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个人上街。”韩育陵觉得这很合理,可以很适当地保证儿子的安全,他心想儿子一定会点头说好,‘儿子’就应该这样。
哪知道……
“莫名其妙。”瑀峰语气很不屑地这么说,说罢就蹲下身要去拾自己的东西。
“你说什么?”韩育陵提着儿子衣领拉起来。
瑀峰用力甩开桎梏,瞪着韩育陵,一字一句:“你,莫名其妙,你,有被害妄想!”
韩育陵气得岔气,还不小心被自己喉咙里的口水哽到,边咳边道:“你……咳!哪里学……咳!学这些……”
“看电视啊。”瑀峰说着又弯下身捡。
“给我过来!”韩育陵再次拎起儿子,把儿子拉到墙边。
“手,伸出来。”韩育陵指向儿子左臂,儿子迟疑,他即厉声吼:“净学不三不四的东西!那父为子纲学过没有?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和你妈妈爹地不一样,作我儿子,就该有儿子的样!不然以后不要来找我!伸不伸出来?”
韩育陵摘下墙上的桃木剑,儿子低头抓了抓裤子,便慢吞吞抬起左手,摊开手掌。
韩育陵总算感到些微解气,他把剑刃放在儿子掌心,缓缓说道:“听清楚,从现在开始,要是让我知道你重犯今天的错误,我不会跟你浪费唇舌。”
语毕,韩育陵把木剑抬起直眉心,咻地挥打向儿子小小的掌心。
啪!
“嗯!”瑀峰吃痛,把手缩到腿边搓揉。
“伸出来。”
瑀峰咬咬牙,再次把手掌伸到爸爸眼下,白皙的掌心已泛起一片淡红色的印子,又麻又痛。瑀峰在学校挨过纪律主任好几次藤鞭,惩罚他在课堂上瞎玩爱闹,但那都是三年级之前的事了,他已很久没有挨打,在家里从来没有被打过。
“撒谎骗你妈妈,我最不能原谅,十下,不准缩。”
瑀峰还来不及显出害怕的反应,手掌便袭来一连串火辣辣的疼痛,一下疼过一下,纪律主任最多只罚过五下,他不记得能有这么难熬,好不容易十下过去,他又甩又搓地止疼,嘴里不迭嘶嘶呻/吟。
韩育陵看着不免心疼,也怕自己下手过重,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体罚人。
抓着儿子挨打的手看了看,儿子的掌心都红了,韩育陵不忍心继续打,打手掌非常疼,疼在骨头上,很辛苦,他很清楚。
“故意不接电话让你妈妈担心,同样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足够。”韩育陵推着儿子背后让儿子面向墙,随即把儿子裤子拉下。
“不要!”瑀峰立即跳开,并把裤子拉上,嗫嚅着道:“打……打手……不行吗?”
“你没有权利选择。”韩育陵强硬把儿子按回墙,一松手儿子便溜,他的冷静又开始倾泻。
“好,要打手是不是?三十下,伸出来。”
“咦?”瑀峰惊呼,三十下超越了他的想象。
“还是二十下屁股,你自己选!”
——二十下也没有很少哇!
扣扣!有人敲门,随着是芦绍宗的声音。
“育陵,孩子可以慢慢教,你也饿了,出来吃饭。”
“对啊,小峰让夏哥帮你教。”
“育陵,小峰还小,已经够了。”
最后路卡的话,挑到了韩育陵神经。
因为还小,所以够了?
韩育陵深吸口气,问儿子:“你觉得爸爸罚你很过分?”
瑀峰咬着唇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心里很慌,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现在的状况。
“爸爸,我答应你,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你别……打我屁股。”
“那你选的是手了。”韩育陵走近儿子,那木剑挑了挑儿子纤细的手臂。
瑀峰战战兢兢抬起手,掌心已经有点淤青。
看儿子害怕得微微发颤的手,韩育陵陡地一阵恍神。
这情景,曾经发生过。
选择,曾经有个人,经常给韩育陵选择。
——你要挨饿,还是要吃痛?
——你要没办法拿笔,还是没办法坐?
——你要我打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还是看不见的地方?
我在报复吗?
韩育陵脑中突然响起这个自问。
咔!门锁传来清脆的一声响,随即门就推开,几个人影走了进来,韩育陵感到晕眩,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双脚发软,脑中嗡嗡直响。
恍惚中,手中的东西被人夺去,然后,好像是关门的声音。
“育陵。”
腰被人扶着,免去了摔倒,韩育陵抬手扶着额头,路卡厚实动听的嗓音穿透进耳膜。
“振作点。”
韩育陵努力让视线有个焦距,找到了床头的药瓶。
——没事,只是胃痛发作。
韩育陵摸摸肚子,缓缓控制自己的呼吸,渐渐凝聚了一点点体力。
“我好像……饿过头了……”
“确定?”路卡伸手探他额头温度。
“你在冒冷汗,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不用。”韩育陵轻轻推开路卡搀扶自己的手,转身走进浴室。
“我洗个澡,你帮我看看瑀峰的手,我好像打重了。”
“刚才看了,没什么,没打重,你就是骂得太凶了。”
韩育陵停在浴室门前,低头吐了口气。
“嗯,被你们影响了,以后少点骂我。”韩育陵向路卡笑了笑,拉上浴室门。
——还好,没做无法挽回的事。
——儿子,果然不应该和自己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