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痛极了,韩育陵深吸口气,闪身躲开,背向着墙慢慢蹲下,随即双膝碰地,头也垂得很低很低,但没有说话,路卡已经禁止他说话,他揉着屁股,肿得很厉害,湿淋淋的,应该只是汗水吧……
路卡冷冷哼了声,抛下浴刷,打开房门。
“出去。”
韩育陵偷眼瞧路卡脸色,那冷厉的样子比韩封的凶狠还让人心里发毛。
韩育陵已无力思考,只能服从,他已开始有醉意,扶着墙歪歪斜斜站起来,提着裤头跌跌撞撞退出房。
路卡一眼都不多看他,关门,关灯,上床。
“对不起……”韩育陵悄声在房门外说,他料想不到路卡会生那么大气。
但是确实……可以理解,要不他也不会不敢被发现。
回头看屁股,紫红一片,惨不忍睹,肿得突兀,还破了点皮,汗水渗进伤口略感刺痛,肉里叫嚣的钝痛就着实苦不堪言,这伤若不赶紧处理,明天就不用想正常工作了。
随手把一点点的血迹抹掉,小心翼翼穿上裤子,韩育陵蹑手蹑脚走进自己睡房。
房里浴室开了盏小灯,应该是预防小孩半夜起床上厕所看不清路撞伤吧?这份细心,韩育陵自愧不会自行想到。
瑀峰没有睡在韩育陵的床,而是睡在靠窗户的沙发床。韩育陵怕冷,晚上天凉时不开空调,只开冷风机。瑀峰相反,他生活在四季如夏的赤道国家,他大字型地躺卧,抱枕和薄被单都掉在了地上,短裤裤管露出一对细长的腿,左边膝盖有一大块擦伤的痕迹,已擦了药,好动的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跌的倒?
韩育陵靠近前,伸手摸摸儿子的头,感觉他额头有汗,不想他睡得不舒服,便打开空调。
到浴室去弄湿了毛巾,敷在伤处好一会儿,疼痛才渐渐舒缓,这种程度的皮肉痛真的很久没尝过,最后一次给韩育陵这份痛楚作为惩戒的人,自然是韩封无误,挨路卡惩罚的次数极少,更不曾打得这么重,而且还这么严,打完一句关心的问候也没有,留他单独咀嚼痛楚,反省过错,并且还有时限,表示他明天也休想能够撒娇讨饶,路卡这次是铁了心给他教训。
消肿的药酒一擦,整个房间就要弥漫那味道,韩育陵没考虑多久便放弃,他困死了。
走出浴室要去拿套睡衣更换,见床上的儿子‘嗯——’了声,手摆着似要找被子,找不到边侧过身卷缩起来。
空调让房内温度降低了,韩育陵立刻上前要给儿子盖被子,察觉空调的风向正向着儿子所睡之处,想想这是自己的宝贝骨肉,让宝贝孤零零地窝在冰冷的角落睡似乎愧为人父,便弯下身把儿子抱起来,放到宽大的双人睡床上。
儿子的体重出乎韩育陵预料,抱得有些吃力,腰都发酸,方想起已很久没抱儿子。
回想好几年前,隐居在远离城嚣的郊外农场,圣诞节时,抱着胖嘟嘟的儿子在温暖的客厅圣诞树下拆礼物,大人小孩都天真无邪,心里就只有吃、睡、玩,和爱。
为什么人长大了,纯真的心不会跟着成长,反而是渐渐萎缩至消失熄灭?
为什么要飞离有温情保护的巢穴,来到冰冷的钢骨森林,追求名利、钱财、尊严,和肯定?
想要变得强大,究竟是出于欲望还是恐惧,韩育陵不敢深入探究。他宁可催眠自己那是欲望,欲望可以达成,可以失败,达成了不会对它念念不忘,而是继续往前迈进,失败已不至于颓废懊丧,可以再接再厉,或换个追求。
欲望是个能填充的坑。恐惧,却是个看不见的黑洞,分不清自己是在洞内还是洞外。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如果永远不长见识,永远待在干爹的保护圈内生活,对自由一无所知,瑀峰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没有一个孩子会希望自己的父亲不仅一事无成,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韩育陵不知不觉已坐在地上,头枕在床上,凝视着儿子无防备的睡脸。
“瑀峰……”韩育陵喃喃,他的儿子,姓谭,从小有一对爱他、疼他,保护他的妈妈和爹地,有一个会动手打他、厉声责备他的……多余的爸爸。
——我不配做你爸爸。
韩育陵额头枕着手趴到床上,把热泪擦在冰冷臂上,困倦和疲乏,疼痛与寒冷,放大了他的寂寞意识。
像卷缩在潮湿发臭的酒廊地板上,茫然无措地挣扎求存,没有人需要自己,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一盒鸡腿便当?
还是在等那些不爱自己的人,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带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