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骂人者没那么多闲工夫“内讧”,骂完立刻投入到与触手的?搏斗中,再不看上面那个闹心的?货一眼。
桅杆上的?那位却忽然站起来了,一手拎弓,一手从腰间箭筒里缓缓抽出一支箭。
钱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靠,不是来真的?吧……”
搭弓,射箭。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一支带着风的羽箭,以破竹之势冲向他三位队友背对着的?这一侧栏杆,牢牢扎在那不知何时勾上来的触手之中,箭头深深没入,肉白色的触手随之抖了一下。
徐望他们正对着这边,看得真切。
钱艾已经傻了,同样的箭,在他手里还不如小孩儿弹弓,至少小孩儿不会被橡皮筋崩了自己,可在人家手里就成了真正的冷兵器,关键是看着还他妈的?特别帅啊。那一搭弓一射箭,逼格炸天,飘逸如仙!
桅杆上的?人根本没看这边,继续搭弓,动作没半点迫切的?紧绷,舒展得就像在箭馆娱乐练习。
第二支箭破风而来,再入触手。
第三支。
第四支。
那触手就像活靶子,被接二连三的?羽箭扎成了刺猬。
待羽箭射到第六支,触手终于怂了,带着一身“刺”,狼狈地缩回海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三位队友的?背后,而那三位浑然不觉。
徐望都替他们着急,恨不能伸手把他们的脑袋扳回头。对于说话不中听的队友,不能光听,也得看实际行动啊,他要是光听吴笙说话,散伙十回都不嫌多!
然而那三位队友听不见?徐望内心的?呐喊,他们仍然在另一侧跟最初的?那条触手搏斗,然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那一侧的触手已经增加到五根。
战五渣这种说法的?确不好听,但,现在看着很像事实。
虽然这三位搏斗不行,可嘴皮子溜啊,三对一仍打不过一条触手怎么办?骂呗。
嘈杂的?海浪里,就听他们三个咋呼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啊啊——”
“这鬼地方我是真他妈呆够了啊啊啊——”
“靠,都说了别把文具都用光,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徐望叹口气,骂完海怪骂鸮,骂完鸮再迁怒队友,这波操作很可以。
有对比才?有差距,他现在觉得吴笙、钱艾、况金鑫这样的队友,就是天使本使。
箭筒里应该还有箭,但桅杆上的?人忽然又坐下了。
徐望不知道他是认定了只有这一侧的甲板栏杆才?是他的?责任范围,另一边,管他去死;还是眼见着那边的?触手越来越多,觉得自己再射几箭也没大用处,杯水车薪。
总之,他坐回去了,屈起一条腿,姿态淡定悠闲。
徐望现在特想看一眼他的?表情,回身去找望远镜,却发现有这种好奇心的?不止他一个——况金鑫已经贴着镜筒往上看了。
“怎么了?”徐望见?他眼睛越瞪越大,不禁好奇地问。
“好漂亮……”况金鑫一声由衷的?叹。
徐望被这个彻底超纲的答案弄蒙了,怀疑自己和况金鑫没聊到一个频道:“你看什?么呢?”
“就上面那个箭客啊,”况金鑫擅自给对面的“同行”起了一个自己觉得很拉风的名?字,然后让出望远镜,迫不及待催徐望,“队长你看看,真的?,长得就像画儿似的?!”
徐望无语地贴上镜筒,他还以为那人用了什?么让人称奇的?文具了呢,一个男人的?长相也能用漂亮?再帅也无非就是好看成吴笙那样……
对不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徐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轮廓眼眉,只知道桅杆上的?人的长相已经脱离了世俗好看的?范畴,“帅”和“漂亮”这样的词,在那张脸面前都会显得苍白,况金鑫说“像画儿”,是对的?,就是眉目如画,不似凡尘。
按理说男人长得太好看,都会显得女气,可桅杆上那位没有,他美在一个特别准的?分寸,多一分太硬朗,少一分就要娘。他的?皮肤很白,眼角一颗痣,这让他整个人有了一丝古典气质,哪怕这会儿他优哉游哉地看着下面仨队友忙活,整个人透着吊儿郎当的?冷漠,你还是觉得他像一个书香门第的?公子,正欣赏云卷云舒。
池映雪,徐望在心里默念一遍这名?字,十分羡慕。原来名字起好了,模样真就不用愁了。
恰如清池映春雪,一枝梨花斜。
好奇心得到满足,徐望松开了望远镜,况金鑫像还没看够似的,又贴了上去,结果刚看没两秒,忽然吓了一跳:“队长,他冲我笑!”
徐望再次抬头,看不清桅杆上的?表情,却看得清动作。那人不知何时,已转头看向这边,显然是发现了他们在窥伺。笑没笑的?徐望不知道,但清晰看见?了那人抬起胳膊,朝他和况金鑫淡淡的挥手致意。
自己队友都要阵亡了,还有闲工夫和围观群众SayHi?
徐望正无语,对面已经被海怪拉扯得歪得厉害的船身,在一个突来的大浪里,彻底倾覆。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船上的?人甚至来不及呼救,帆船已倒扣在了海面。桅杆、船舱、甲板都不见?,只剩下船底,孤零零地在海面上漂。
很快,那船底也不见?了——怪物将整艘船拖进了大海深处。
海面一霎平稳下来,风停了,浪静了,渐渐升起浓雾。
骇人的寂静里,徐望打了个寒颤,如果刚刚没有钱艾孤注一掷的风火轮,现在被冰冷海水吞没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他不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况金鑫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在和我们道别。”
徐望还在后怕,没反应过来:“谁?”
“箭客。”况金鑫说。
徐望:“……”
有时候破坏气氛,也是对抗恐惧的良药。
带着况金鑫回甲板和队友汇合,吴笙看着船只沉没的方向,面色凝重,钱艾则直接心灰意冷:“还选什?么航线啊,我直接选择狗带吧……”
徐望一个激灵,连忙抬胳膊看。
净顾着和海怪搏斗,彻底忘了还有选航线这码事?了。
幸而,选项还在滚动,并没有发生“超时丧失选择资格”或者“超时默认选择一项”这种惨剧。
雾气越来越浓了,弥漫在四周的海面上,这时要再来一艘隔着十几米的船,就是用望远镜也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们得赶紧选了,”徐望说,“这雾不是好兆头。”
“就宝藏滩吧,”吴笙收回远眺目光,“飞行岛,我怀疑是可以移动坐标的?地方。”
“那不是更好吗?”况金鑫没懂。
钱艾翻个白眼:“弟弟,我们行李还在候机大厅呢。”
况金鑫哀怨皱眉:“鸮这么厉害,都有飞行岛了,就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下行李问题吗?”
“能力应该是有的?,但我觉得它?不会这么贴心。”钱艾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已经不抱希望了。
况金鑫一点别的情绪没有,就是特认真地求教?:“可我们就算去了宝藏滩,也还是移动了啊。”
“以这艘船的速度,四、五个小时走不了多远,”徐望理解吴笙的?选宝藏滩的意思了,“我们去了宝藏滩,拿了宝藏,回到现实后再赶回机场,飞机飞就飞了,行李总要拿回来。”
钱艾皱眉:“宝藏滩就一定有宝藏?”
徐望说:“当?然,要不怎么叫宝藏滩?”
钱艾眉头皱得更深:“确定我们回机场的时候行李还在?”
况金鑫说:“当?然,里面有我们的证件,不管谁捡了都会交给机场失物招领处的?。”
钱艾:“……”
这么简单粗暴的队长,这么盲目乐观的?队友,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咚。
甲板下面传来敲击声响。
咚。
咚咚。
毫无预警,却一响就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