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4S店刚一开门,顾客便踏破了门槛。
保安荷枪实弹,既要检查进?店顾客,是否有感染嫌疑,又要防备不时从路边蹿来的丧尸。
丧尸横行,车辆使用寿命大?大?缩短,车市陡然紧俏,幸而4S店库存充足,只要市民?能平安入店,就可以踏实购车。
展示大?厅内人满为患,每一款车型,几乎都被选购者围得水泄不通,想坐进?去试一试,还要排号,唯独一处,即大?厅东北角,略点冷清。
一辆紫色甲壳虫展示在那里。
旁边只站着两位男顾客,一个高些,身材颀长,俊逸非凡,很少有男人会留的长发,在他身上不觉另类,反而气质脱俗;另一个比他稍矮一点,但也年轻帅气,青春活力。
俊逸非凡的,望着紫色甲壳虫,目光痴迷。
年轻帅气的,白眼快翻上了天。
“美。”孟章想了半天,也只想得到这一个字。
丁小车绝望:“你的审美太扭曲了。”
孟章转头看他。
丁小车咽了下口水:“你、你看我干嘛。”
孟章唇角微扬,笑意浅淡,如清风,如明月:“美则美矣,不如你。”
丁小车:“……”
“导购——”丁小车最终,向甜言蜜语投降。
不怕神君没?审美,就怕神君一张嘴。
二人当?场付款,当?场提车,很快,便开着紫色甲壳虫,悠悠驶回丁小车家。
虽然木已成舟,丁小车仍是吐槽了一路,直到进?了家门,还在碎碎念:“魅惑红、薄荷绿、冰片蓝、马卡龙粉、薰衣草紫……你买过的车,颜色都能凑个热带果篮了!”
孟章正在换鞋,闻言愣住:“热带……果篮?”
“就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热带水果放在篮子里,”丁小车边说边比画,“堆成小山,热情洋溢的……”
孟章还是迷糊:“热带水果,和楼下水果店里的水果,有何不同?”
丁小车形容不出来,干脆拿纸笔画起来:“这个叫芒果,黄橙橙的,楼下水果店里就没?有!”
孟章看着那幅怎么瞧怎么像鹅卵石的画作,还是难以对这枚热带水果有具体影像。
丁小车看着自己的作品,也有些一言难尽,末了叹口气:“早知道拿手机拍下来了,”他有点对不住地?看向孟章,“那帮外乡人也没?带实物,就是他们看手机相册,闲聊,我瞄到一眼。”
外乡人,即每天固定在某个时间段,出现在这个城市里的人。
孟章和丁小车说过,如果遇见外乡人身上有新奇物件,或者听?到他们说些不懂的话,尽量都记下来,或许有用,或许无用,反正日?子闲散,两人共同推敲、琢磨,还多些乐趣。
话虽这么说,但也不必句句较真,事事铭记,可显然,丁小车上心了,并为自己没?做到最好,而觉得歉意。
认真得近乎傻气,这是丁小车身上最让人犯愁的地?方。
却也是最可爱的地?方。
孟章把人勾过来,娴熟地?偷了个吻。
丁小车怔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孟章想了想,又亲了第二下。
丁小车脸腾一下红了,但一贯嘴硬:“你、你亲我干嘛。”
孟章将人搂住,头抵头,周身隐隐檀香,让人不自觉平和宁静:“谢谢你让我选车。”
丁小车咕哝:“本来也是你花钱……”
“非也,”孟章纠正他,“我现在花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你的钱。”
丁小车:“……”
“那天我就说过了,从今以后——”孟章将两人拉开一点距离,眉对眉,眼对眼,郑重看进?丁小车的眼眸深处,宣誓主权一般,“我的香火钱归你,你,归我。”
……
孟章神君不记得元神出窍以前?的事。
他是在五年前?的某一天,突然脱离了神像桎梏,元神得到自由,才开始有记忆的。之后的一年,他虽仍在三教殿,寸步未离,却从“香客”的闲谈中,大?概拼凑出了这个世间。
这是一个丧尸横行的都市。
丧尸会咬人,被咬者会感染甚至死亡,香客们的任务,是护送疫苗到中心医院。
他的任务,则是给这些香客们,赐福。
只要有人发现他的神像,并上香,他脑中立刻就会浮现无数兵器和物件,仿佛它们千百年前?就根植在那里,他只需从中随意选两样,赐给对方即可。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了三百多天。
丁小车来了。
那是一个雨夜,捆成粽子的家伙,“咚”地?一声,摔进?三教殿。
踹他进?来的是四个香客,进?了殿,还不罢休,又朝他身上补了几脚。
躺在地?上的人,毫无还手之力,但可以还嘴:“我借你们车,你们还打我,以怨报德,下十八层地?狱——”
飘在半空的孟章,都替他无语,这时候破口大?骂,除了傻,找不到第二个字形容。
果然,四人更怒了,踹得也愈发狠:“你他妈鸣笛引丧尸怎么不说?啊?老?子差点儿死河堤路上——”
被踹者疼得直哼哼,但就是不服软:“我说了车给你们,我要回家,我不想去城北,你们凭什么不放我!”
香客间总有恩怨,最多的时候几队混在一起打,那才壮观,所以这一类情景,孟章见怪不怪。
转身,正准备飘回墙壁后的神像,坐等?被寻觅,一句冷哼让孟章顿住。
“老?四,你和一个NPC对骂,吃饱了撑的。”
NPC,这是很多香客叩拜他时,也会套到他身上的称呼。
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却懂得,如果大?家都叫NPC,那就该是同类。
孟章从来没?在三教殿里,见过同类。
他只见过香客,和尾随香客而来的丧尸。
“啊——”被踹者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孟章心里莫名一颤,僵硬回头,只见四人中眼神最冷的那个,用一柄匕首,刺穿了被踹者的小臂。
伤人者面?不改色,拔出匕首,甩甩血,收回刀鞘。
被踹者已经疼得喊不出声了,脸色煞白,额头布满汗珠。
另外三个香客也傻眼了,刚才踹得最狠那个,都面?露不忍:“不用这么凶残吧……”
冷眼受不了地?叹口气,抬眼瞥他们:“说多少回了,别真情实感,这就是一帮NPC,死不死,明天也恢复出厂设置,OK?”
说完,他又看向缩成一团的被踹者,轻哼着问?:“现在,带不带我们去城北?”
被踹者咬紧牙关,愣是不言语。
冷眼蹲下来,不紧不慢道:“看来还得补一刀。”
被踹者慌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孟章可以从那双眸子里,感觉到极度恐惧的颤栗。
可他仍倔强沉默着,几乎咬破了嘴唇。
眼看冷眼满不在乎,再?度拿出匕首,孟章忽然就愤怒了,那怒气来的极猛烈,他甚至都还没?想好要如何,整个三教殿就剧烈晃动?起来!
“我操,地?震?!”
三个香客一下子慌了,连冷眼都变了脸色。
可三教殿的摇晃不仅没?停,反而更甚,房梁上掉下阵阵尘土,外面?屋顶则不断有瓦片滑落,摔碎!
“还等?什么啊,赶紧跑吧——”
“隐藏彩蛋……”
“命都没?了要屁彩蛋!”
四人仓皇而逃,跑在最末的还不忘抓紧绳子,把被踹者生生拽起来,往门外扯。
孟章哪会给他机会,瞅准他出门瞬间,霎时关闭三教殿大?门!
两片门板就像钢刀,一下子切断麻绳,还没?来得及被扯出去的被踹者,跌坐在地?。
孟章上前?,想看他情况,结果那人只在地?上坐了几秒,可能是意识到身上绳索松了,忽然弹起,一溜烟跑到香案底下,藏得那叫一个隐蔽。
孟章莫名其妙,听?着汽车声,那帮人该是跑远了,索性停了地?动?山摇。
三教殿回归寂静,孟章抬手,一拂袖,倒下的香炉、火烛恢复原貌,刚才的狼藉再?没?半点痕迹。
“你藏那里做什么?”孟章落地?,现出真身。
“谁、谁在说话?”供桌底下,传出牙齿打颤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