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舟说:“不用,他去上海开会了。”察觉到楚新雪的手在微微颤抖,李轻舟伸手握住,温柔道,“小雪,没关系的,你在我身边陪着,就很好了。”
敲门三声,楚新雪开门进去,这是一间宽阔的治疗室,深色窗帘紧拉着,四面墙壁上悬挂着几十个钟表,绿色盆景在昏暗中散发着生机。
长桌靠着角落,桌前坐着现在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周森,他同时也是一位研究催眠专家。
“周老师。”楚新雪说。
李轻舟跟在她后面,很客气地叫人,“周医生。”
周森年近七十,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晚年一归国,就被请到了军方的疗养院工作。桌上亮着一盏灯,这时他正在灯下读书,书有些破旧了,是原文《道德的形而上学原理》。
他抬头,目光放在李轻舟身上:“一个月来一趟,你已经快四个月没来了。”他说话的同时,站起来,示意李轻舟往一旁的宽松的躺椅上坐。
“有工作。”
“有工作是好事。”
楚新雪将李轻舟这些日子来的病况记录递上去,光线不好,周森眯着眼睛看几页,“除了工作,你还多了一个游戏?”
“算是。”
“不,我说错了,你的工作本来就和游戏是一回事。”周森笑笑,“既然多了这么多游戏,这个世界让你感觉有趣一些了吗?孩子。”
他声音非常平缓,目光温和,直视着李轻舟。
李轻舟淡淡地说:“有趣了,又怎样?”
周森真是一个和蔼的长者,“有趣就好,有吸引你走出自己世界的东西在,其实只要你愿意自己走出来,你可以永远不来见我。”
李轻舟不说话了。
一股暗香在屋子里悄无声息地散开,楚新雪点了熏香后,就安静地坐在一边角落里了。她上次来的时候数了一遍墙壁上的钟表,是三十五个,这意味着每一秒过去,都起码有三十五根秒针在这间屋子里挪动了一下——这次她想试试能不能找出更多的钟表。
周森翻阅完病况,取下资料上用回形针固定的照片,老人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很多年前,我在美国看过他的短片,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
照片上是陆海洋无精打采的脸,死鱼眼没精神,乍看就是不走心的样子。
李轻舟笑笑:“他拍戏是个好导演,可惜面对自己的生活,却是个很失败的导演。”
“哦?你似乎对此很有趣。”
“我不否认。”李轻舟说。
这时周森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尝试了十二次,你还是没有被催眠的迹象。”事实上,从李轻舟走进房间开始,他就已经试着想要催眠他。
李轻舟略微笑了笑,“人在清醒的时候很少能睡着,这是抵抗催眠的办法,我告诉过您。”
“你一点都不混乱。”周森说,“我见过很多病人,思维分裂而跳跃的同时,能保持这样清醒的,你是第一个。”
李轻舟不置可否。
周森在他对面的躺椅上坐下,他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好了,既然你保持清醒,就清醒地跟我讲讲你的世界吧。”
陆海洋的照片被周森夹进资料。
“告诉我,孩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光线昏暗的屋子,熏香引得人入睡,楚新雪窝在角落数钟,数了一遍,三十七个,就在她想再数一次的时候,她睡着了。
此时李轻舟的声音响起,他平淡而冷漠地说:
“我想要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