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陆海洋不关心楼晏了,那边李轻舟却不能不关心楚新雪。
高原上天气多变,他们出去的时候还是晴朗春光,回来的时候已是大雨倾盆,合撑一把伞,笑得像两个傻瓜。李轻舟湿了大半个身体,却推着陆海洋先进去洗澡。
陆海洋从浴室出来,李轻舟已经换过了衣服,坐在落地窗边的小圆桌前,跟楚新雪视频。
人是真好看,怎么样都像一幅画。外面是疾风骤雨打乱湖面,他岿然不动,戴着耳机,柔声说话,而陆海洋莫名觉得,这样的李轻舟成熟而稳重,如同一座温暖的避风港。
陆海洋文艺心忽然发作,拿起单反给李轻舟照了张侧身像,李轻舟疑惑地转过来看他,陆海洋笑笑,示意他随便,又指指浴室,叫他别忘了洗澡,自己钻去厨房找了个苹果吃,回卧室睡觉去了。
楚新雪看上去果然很憔悴,不过没让李轻舟安慰,还用疲惫的嗓子问:“轻舟,你们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前所未有的好,平稳,安定,有彼此的陪伴,没有烦恼。
李轻舟挑起唇角,说:“小雪,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
楚新雪垂下了脑袋,手撑着额头,黑发遮着脸,喃喃说:“其实……陆导是个很好的人吧,那天我收到他拍给我的请柬……”她抽疼似的停顿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有软肋的人,大概都是善良的吧。”
正是因为有软肋,因为善良,才会一次又一次轻易被人拿捏。
“是吗?”
楚新雪的情绪有些崩溃,抬起头来,眼中水光闪烁:“怎么办……我们不是善良的人……我越来越没有办法面对他,我一错再错……”
李轻舟冷笑:“你眼睛都哭肿了,他又算什么好东西?”
“算了,好不好?”楚新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热切地、同时恳求地说,“陆导是个好人,我问过周老师了,其实我们用不着这样……他喜欢你的,阿姨也这么跟我说……或者我们换一种方式,我、我不想伤害陆海洋了……”
“坏人是我,小雪,你很善良。”李轻舟很温柔地说,“小雪,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希望和他在一起。我只是,不可能相信他。”
果然,还是这样。
楚新雪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你呢?”
李轻舟的声音没有起伏,微笑却还停留在唇角:“不是如果,是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那会很痛……不过,也很值得。”
总有一天,陆海洋会真正明白,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接着。
李轻舟冷酷地想,陆海洋就会结束这种陪伴,然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就像他的父母,像视讯前的楚新雪,以及过去的陆海洋一样,抛弃他。
楚新雪痛苦地闭上眼,请求着说:“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轻舟,希望你是真的爱他,希望你真的能走出来……”
走出那个,你一个人的、冰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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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是会传染的,陆海洋深深觉得。
在北京的时候,李轻舟总是跟他闹脾气,这个不高兴啦,那个不满意啦;这次出来了,孩子气的人却成了陆海洋。
段沉曾经评价陆海洋像只蜗牛,陆海洋自己也觉着贴切,对于生活,他算不上失败,也谈不上开心——背着一个无形而沉重的壳子,事业一步步向上,他却总是觉得很疲惫。
现在,好像终于有了个人,能让他把无形的壳卸下了,只要软乎乎地爬就好了。
——只是从前,陆海洋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李轻舟。
卸了壳的陆海洋,延长了在泸沽湖的假期,他不想走——因为每天都过得惬意极了。
他们在家睡觉、发呆;出门踏青、画油画,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喝咖啡,看风景,晴天散步,雨天听歌;傍晚回家做饭,主要是李轻舟掌厨,陆海洋负责吃。
陆海洋几天内想了不少人生道理。
他从小到大被无数人批评过懒,但是从来不以为意,反而略有一些洋洋自得,那天发呆冥思的时候福至心灵,良心发现,忽然问李轻舟:“为什么你从来不说我懒?”
李轻舟很奇怪地问:“说了有用?”
好吧,是没用的。
陆海洋说:“没用的事情你就不做?我这样一直懒下去,大家都很担心我啊。”虽然,这种担心也是没有用的。
李轻舟原本在看书,就扔了书,和他挤在了一张躺椅里。他掐一掐陆海洋腰间的软肉,“可是我喜欢你懒。”
“啊?”
“丑帅丑帅的。”李轻舟在他脸上亲一口,弯着眼睛笑:“特别勾人,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懒起来,我就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饶是陆海洋,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污蔑啊,这都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