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舟做梦都想让陆海洋对他发火,他应得的,会生气就好,证明还在乎。可是他没想过陆海洋也会哭——这个男人从来没心没肺,怎么会哭?
难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后悔,痛苦,却又带着一丝自私催生的欣然。
李轻舟单膝跪在陆海洋面前,想伸手去抱陆海洋,手抖得厉害,又垂下去,“对,我是混蛋,混蛋……”
他亲吻陆海洋的手背,“对不起……但是我爱你。”
陆海洋疲惫地阖上眼,隐去眼中的液体。
他抽开自己的手:“算了,李轻舟。我现在,只想娜娜他们平安。”
李轻舟有些失望,不过他眼下的要求不高,强求不来也就暂时作罢:“等雪停了,我出去找他们。”
陆海洋又睁开眼,认真到几近严肃:“你去做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跟你没关系。这里太危险,我不想再搭上你一个。”
这是见外的话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李轻舟也认真地看着陆海洋,“我有办法的。何况你要去找他们,只要出了这栋房子,我就一定会跟着。”
陆海洋皱眉:“你何必——”
“我以前是个没底线的人,但现在不是了。”李轻舟笑了一下,笑得很难过,“陆海洋,你是我的底线。”
陆海洋愣了愣,不是没有一点触动的。刚才他骂李轻舟混蛋的时候,第一想到的不是那个暴雨夜,不是那次不要命的狂奔,而是去年在纽约,陈芸告诉他,我的孩子对生命全然无所谓,哪天他厌倦了,就会死的。
他恨李轻舟对生命的不敬。
这个人是这么自私,他非要拿到一个人全部的爱,一丝一毫都不可以少,完完整整,唯有这样,他才愿意将把自己的真心交出来。
所以他们走不到一起,陆海洋承认的,他没有那么爱李轻舟。
现在,李轻舟说,他有底线了,陆海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轻舟有了软肋,有了顾忌,有了害怕,他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混蛋。
陆海洋伸手去碰他卷曲挑出的黑发,第一次同李轻舟谈自己的病情:“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癌细胞会像定时炸弹一样,哪天复发了,运气就用光了。”
这个话题没有办法谈。
李轻舟死命摇头,他一听就心口疼,疼得几乎要缩成一团,深深地低下头去,额头靠着陆海洋的膝盖,仿佛只有贴着陆海洋,才能喘过气来。分明是他最想知道的东西,可是李轻舟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每个字都在要他的命!
陆海洋也不好受,移开自己的手:“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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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阴影,对朋友的担心,让两人之间的相处变得压抑起来。李轻舟就呆在厨房里,费心捣腾食物,陆海洋吃饭,看天气,等警察的电话。
他们不怎么说话了,现在不是谈感情问题的时候,陆海洋不想说,李轻舟也就不在他难过的时候上去讨嫌。
距离娜娜他们离开已经过了七十二个小时。
下午三点,雪彻底停了,信号陆续恢复。陆海洋给娜娜打电话,没有接通,转而给警察致电,得到的回答是援兵已到,他们正在寻人的路上,准备深入腹地了。
李轻舟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回厨房炖汤,准备晚饭。
二十分钟后,一架直升飞机掠过了陆海洋所在的天空,不住盘旋。陆海洋还没搞清楚状况,李轻舟上楼把陆海洋的羽绒服拿下来,自己也穿得厚实,说:“我爸在这里有点关系,我们去看看。”
陆海洋没有想到李轻舟说“我有办法的”,是真的有办法,先是呆住,接着眼睛亮起来,露出了一些喜色——这种时候,不管是谁帮的忙,只要能帮到就是好的。
李轻舟给陆海洋带好毛线帽,在头顶落下一吻,“你放心,可以找到他们的。”
直升飞机在别墅外的湖泊前低空飞行,绳梯放下,李轻舟拉着陆海洋出去,让陆海洋先爬,他在疯狂搅动气流中大声说:“抓紧!”
爬上绳梯,机舱里一共只有两个特警。一个人将他们拉上来,另一个则是驾驶员:“嗨朋友们!告诉我,在哪里?你们的伙伴具体的方位在哪!”
李轻舟走到副驾驶的地方,指向一座山峰:“大概在这片,山背后有一座冰川。”
外面是是茫茫一片白,几乎要覆盖一切,直升飞机要搜人,只能低空飞行,视线虽然宽广了许多,搜寻的难度还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