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下了一点儿小雨。等到天光大亮、独身宿舍楼的年轻人出来跑步,地面也就仅仅有微湿的痕迹了。但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穿着短袖出来跑步的男女,难免在最开始的时候,搓着胳膊跳脚,叫嚷着“鸡皮疙瘩”一身了。
李敏惬意地呼吸着清爽的微凉空气,端着胳膊如同做慢动作一般,陪着生理期的刘娜小步倒腾。因为不好擦洗得缘故,她不能让自己出汗。但等背部的伤口完全好了再出来运动,停的越久,再启动的时候自己就越遭罪。
俩人只跑了半程,就转道回去了。等严虹和冷小凤与下楼的她俩相遇,李敏和刘娜已经换掉了运动服。
刘娜扬扬手里的饭盒袋子,“我们俩先打饭,你俩记得拿暖水瓶。”
严虹应了一声,拉着冷小凤跑楼梯。
李敏进了食堂排队,她周围很快就凑过来几个一起分来的医学生,问她有关昨天割腕自杀的女人。不认识她的人,站在边上听一会儿,也会插几句话。
等到严虹和冷小凤赶到,躲在角落里背着众人吃饭的刘娜和李敏,已经像霜打的茄子,失去了活力。
“敏敏,又被‘采访’了!我说你们创伤外科绝对是咱们医院关注的焦点啊。”
李敏有气无力地嚼咸菜,喝了一口白粥后,才怏怏地回答:“要是急诊科的大夫像咱们医大那么齐全,切肝摘脾都不用喊病房的人去帮忙,割腕就没有创伤外科什么事儿了。”
“那急诊还是先别配足了人手好。等再多几件事儿,全院就都认识你了。”
李敏搁下羹匙,在冷小凤的脸上扭了一下。“我真这么出名了,立即在院门口贴告示,宣布娶儿科的小美人冷小凤为妻。让全院的人也认识你,如何?”
刘娜含着粥笑呛了。严虹站过去给她拍背:“你这要是呛出个吸入性肺炎抢救不过来,你亏不亏啊。”
“该,让你捡笑。”冷小凤恨恨地抓起刘娜的羹匙,给刘娜舀了一口稀米汤。“赶紧喝口稀的压一压。”
李敏凉凉地在一边说:“娜娜,你要为跟小凤抢这事儿捐躯了,我马上宣布改娶你为妻,绝不让你有半点遗憾。如何?”
刘娜终于缓过劲儿了,不屑地反击:“你还是先把染色体上加个Y吧,不然休做美梦。”
李敏赶紧晃脑袋:“那可不成。俩X加Y,岂不是不男不女的二乙子了。”
严虹莞尔一笑:“听说荷兰是允许同性恋结婚的。敏敏你攒够钱带娜娜飞一趟荷兰也成。”
刘娜抗议:“谁答应她了?”
“你答应她了,我和严虹都听见了。”
与她们背靠背坐着的那一桌简直笑喷了——这几个漂亮女孩子斗嘴真有意思,可惜哪一个都不好接近。
刘娜恨恨地把剩下的馒头塞嘴里,使劲地嚼着。咽下去之后说道:“李敏,你学坏了。你可不能因为你们外科的大夫都是男的,你就觉得自己也是男的了。”
李敏点头,“你说的是。哎,”李敏压低声音:“你们说我要是做个变性手术,院里会不会把我从创伤外科调出来?”
“不会。院里最多再调去一个女的。你可别祸害别人了。”刘娜义正辞严。
“敏敏,除了你还有哪个女孩子,能跟男人一样用?”冷小凤笑谑。
“就可你一个人来吧。”严虹幸灾乐祸地补刀。
“哼。你们真不够朋友。”李敏把最后一口粥喝了,问刘娜:“吃好没?”
刘娜紧着把剩下的粥划拉到嘴里,“好了,我们倆先去打水,你俩拿饭盒直接回去吧。”
今儿四人速度一致,就一起走去医院上班。清晨微凉的秋风,使得女孩子们把书包夹在腋下,俩俩挽着手、靠在一起走的很快。
等到了电梯前,四人却差点呆住了。舒院长和药剂科范主任正言笑晏晏地闲聊呢。俩人看着不是想上楼的模样,甚至还屈尊纡贵地与李敏她们几个人点头打招呼。
吓得李敏等赶紧问好:“院长好,范主任好。”参差不齐的声音,反应了她们四个的紧张。
她们这一届分来省院的人比较多,院长和范主任根本对不上她们到底谁是谁,单是舒院长站在那里自管自地说话:“前几天出事儿,你们没被吓着吧?那动手打大夫的事儿,也算得上是破天荒的了。”
四人跟着点头。
“是第一次看到。”李敏和严虹回答。
“是第一次听说。”冷小凤和刘娜回答。
舒院长立即就明白过来,回答第一次看到的应该是在现场的。那就是创伤外科的李敏和妇产科的严虹了。
故而他的目光不再落在四个人身上,只对着李敏和严虹笑眯眯地说:“你俩那天的表现都很好。能护着剖腹产的患者不被波及,抢救出刘主任避免她继续挨打,都做得很好。”
李敏和严虹赶紧出声表示是自己应该做的,舒院长笑着点点头。没等他再多说几句话,电梯到了,四个人往边上谦让,但院长和范主任都没动,反而笑眯眯地说“你们先上去吧,我们还有事儿。”
她们便如漏网之鱼一般,匆匆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她们四个人。
刘娜星星眼闪耀,“咱们院长的风度真好。”
“像以前那些儒雅的知识分子。他该去大学里讲古文。”
“像咱们医大的廖教授一样。你们记得那个被打成右/派的局解老师不?”
其余仨人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