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许小音叹气,“也不?知道是什么魔鬼定律。”
周一,江随接到师姐沈敬的电话,下午去她公司跑了?趟。
这些年,这座城市变化不?断,新区建设得越来越好,原本的创业园区越扩越大,高楼林立,带动周边地段发展,这?片比以前更繁华。
几年前,得益于政策扶持,园区往东又辟出一块地方,建出新的创意产业街,大大小小的新兴公司聚集于此,沈敬的公司就在这里。
江随过去看了看公司情况,印象很不?错。在某些方面,沈敬的理?念跟她一直挺契合。江随没有多犹豫,做下了决定。
到傍晚,她就先离开了。
从创意街这边走出去,远远能看到那边产业园一排排的写字楼。
江随本想再看看周边环境,但阴沉沉的天空已经下起小雨,她没耽搁,走去街上,在路边广告牌下等出租车。大概到了交班时间,?连拦了两辆都没停,雨却大了起来。
江随不等了,拿包遮在头顶,快步往前面咖啡厅跑,身后却传来鸣笛声。
?辆黑色汽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降下,她看到驾驶位上的男人。
江随愣了下,眼睛看着他,她脸上水珠下滑,睫毛上也沾了雨滴。
雨声和?马路上的噪音混在一起,嘈杂喧闹,江随听见他说了话。
“上来。”
拉开车门,江随坐进副驾。
车前雨刷器不断滑过,江随抹了抹包上的雨水,把它放在腿上。她今天穿了件风衣,淋到了雨,身上?块湿一块干,有些狼狈。
她低头理着衣服,?条棕色毛巾丢到她腿上。
江随转过头,周池面朝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眉目英俊,但明显有些淡漠。
“谢谢。”江随说了句,拿着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
前面红灯,车停下来。
江随接到电话,沈敬打来的。
“师姐,”她贴着手机,听完那边的话,说,“没事的,我已经坐上车了……嗯,对,我大概订明天的机票。”
“来这边做什么?”周池忽然开口。
江随说:“来找我师姐的,她公司在这边。”
“哪家公司?”
“宣达。”江随说,“在创意街那边,才起步两年,你大概不?知道。”
江随知道周蔓的公司也在这个园区,只不过在西边,离这里虽然不远,但这么容易就碰上,也是太巧了。
压着不?平稳的心绪,周池忍了片刻,还?是问了:“你订机票,是要走了?”
他语气有些奇怪,江随看了他?眼,说:“要?回江城一趟,看看我姑姑。”
她讲完这句,没听到周池接话,索性也不?说了。
汽车?路前行,窗外雨幕渐薄。
正是下班高峰,到了中心路段,堵车严重。
车停下来。
江随听着周池打了两个电话,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她不经意间转头看他,见他微蹙着眉,垂着眼,和?人说话的过程中淡红的唇抿了几回,嘴角下压,好像有烦心事。
意识到看他太久,她收回视线,低头无聊地翻了翻手机,回了知知发来的几条微信。
然而心里却静不?下来。
为什么见到他就会这样?
等了好一阵,静止的车流终于动了,雨也渐渐变小。
周池问:“你住哪儿?”
江随回过神,看了看外面,说:“等会你就在前面那商场门口停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本来她心里想的是他忙,不?好耽误他时间,可周池却误解了。
他神色冷了下来,“地址都不愿告诉我了?就算分手了,我们至少还?是同学吧。”
江随一顿。
他捏着方向盘,自嘲地一笑:“也是,毕竟你分个手,删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恋。”
车里?瞬间变了气氛,陷入寂静。
江随低头,沉默了好半晌,低缓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忙,所以……”停了停,她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把地址告诉了他,“我住殷泉路明微新城。”
周池抿着唇,过了绿灯,往前行驶,到了路口打着方向盘拐弯。
江随靠着窗户,脸朝向窗外。
天色渐渐黑下去,霓虹的灯光闪烁。
汽车?路前行,没有人再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黑色轿车停下。
车里的两人默默无言地坐了会。周池手肘抵在方向盘上,揉了揉额。
“新买的房子?”他问了?句,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江随说:“不?是,我爸以前买的,没住过。”她坐了几秒,伸手开了车门,却又听到他问,“你?个人回国的?”
江随手停下,“嗯。”
“你爸呢?”
“他在美国那边工作,”江随说,“前年和他学校里的?个同事结婚了,以后他差不多在那边定居了吧。”
“那你为什么回来?”他忽然转过脸看着她。
他的眼神让江随愣了?下。她无意识地攥了攥手指,想了想,说:“我师姐的公司缺人,我回来帮她。”
“……只有这个原因?”他声音低了。
江随抬眼看向他。
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江随。”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江随有些恍惚,“嗯?”
他却忽然垂眼,不?说了。
江随也没有再问,坐了?会,她从车里下来,回身说了句,“谢谢你送我。”
周池没说话。
江随转身走进了小区大门,上楼,她摸了摸风衣的口袋,只有手机,没有钥匙。回想了?下,她把东西放在门口,快步折回。
昏黄的路灯下,那辆黑色车依然停着。
江随走过去。
车门是开着的,她探头进去,问:“我的钥匙是不是落在这儿了?”
话落,就在周池手里看到了。
他捏着钥匙串上那个挂饰,粉色的小企鹅已经很旧,身上的毛完全秃噜了,剩了个光秃秃的模样,显得很寒碜。
江随要拿,他手躲了下,仍然拿在手里看着,问:“这个怎么还?用?”
江随说:“还?能用,就没扔。”
“旧成这样,你不?嫌丑?”
“丑么,还?好吧。”江随看了看,轻声说,“只是没有毛而已啊,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周池看她几秒,忽然低头,似乎是笑了。
“对这么个破玩意儿,你倒挺长情。”
江随一愣,看着他。
周池把钥匙递给了她。
后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江随拿着钥匙走了。
回到屋里,江随走到后窗边,看着小区外面。
过了十?分钟,才看见门口那辆汽车开走了。
?股凉风吹进来,她关上了窗户。
周池驱车前行,没有回住处,直接开去了张焕明的麻将室。
前两年,张焕明倔强地抛弃月薪三千的搬砖工作,开始投身休闲娱乐行业,结果,没到半年,网吧开倒闭了,他没有气馁,改开台球馆和?麻将室,刚好弄成上下两层,楼下供中老年打麻将,楼上给小年轻玩台球,生意居然还不?错。他悠闲自得,开始钻研厨艺,没事就约几个兄弟吃饭。
周池过去时,他刚好炖好了?锅肉,买几瓶酒,炒几个小菜,晚饭就解决了。
饭后,在台球室放松了?会,周池靠到沙发上。
张焕明丢了罐啤酒给他。
“我看,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张焕明啧啧两声,?屁股坐到小凳上,挑了挑眉,“是不是有人回来了,搞得你心花怒放……不是,是心慌意乱,是吧?”
周池开了啤酒罐,“你爱怎么说,随你。”
“难道我说错了?”张焕明晃了晃脑袋,“我都听林琳说了,江随回来了呗,你不?就这么?个心头痛嘛,这人都回来了,你要?是心里惦着,那还计较什么,追呗。”
周池喝了口酒,皱眉:“说得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以前那些破事,谁对谁错有什么关系,江随一走了之是狠了点,不?过这事?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也做了混蛋事儿,反省了没?”
周池脸色不怎么好。
半罐酒喝下去,他仰靠着,闭了闭眼。
心口仍然难受。
活这么大,让他最开心的是她,让他最痛苦的也是她。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只是即使认识到了,也受不?了她就那么果断把?切都断个干净,没给他留?丝余地。
“你这人,算了,我懒得管你。”张焕明说,“对了,我准备整一个同学会,这不?,刚好江随也回来了……要不?,你今年也来参加?次?”
“没空。”
“还?真不?想见她啊?”张焕明叹了口气。
没有回应,张焕明拍了拍他的腿,“回头人又走了,我看你找谁去,要?我说,搞不?好人家江随回来,就是来跟你重新旧好来着……”
*
这天晚上,江随睡得不?好,凌晨四五点就醒了,心里有些难受,不?太清醒地躺了?会,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翻到通讯录,才想起没有他的电话。
通讯录里早已经没有“Z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