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就先开口说:“孙太太、刘太太,你们既往联系多,但咱们都是东北老乡,才我跟金先生提的事儿,想必你们也听到了。”
孙太太点头,按住要暴起说话的刘太太,示意王太太继续说。
王太太又重复一遍为金文澜着想的那些话。金文澜态度坚决地一直摇头。丁太太见她油盐不进,就略有些着恼地说:“金先生,我家丁主任可是有哪里不好?有哪里配不上你?”
刘太太不顾金文澜的摇头和孙太太的制止,立即抢话说:“哪儿都配不上。我跟你说,别看金先生是以侧室名头进的程家,但她在程家是太太的待遇,是住正房、掌内馈。你愿意把太太的名头和内馈交出来吗?”
丁太太带着几分不屑回击刘太太:“那是人程旅长的原配没跟过来。说实在的,金先生,只看我家丁主任比程旅长年轻了十几岁,从年龄来讲,你就不用再红颜伴白发,你就赚了的。你说你有什么好不愿意的,你这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的时候挑人家了。”
金文澜气得手抖。
孙太太按住还要再说的刘太太,拍拍金文澜的手安抚她说:“我来替你说。”然后她细声慢语地却坚定支持金文澜。
“丁太太,你为丈夫纳妾的贤良,我们都很佩服。一般来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金先生现在做教员有薪水,身边还有亲儿亲女,你或许不能接受她不想再嫁的心理,但你该理解这一点——如果女人不需要嫁人就能吃饱穿暖时,她就有不想再走一家的底气。”
丁太太撇嘴:“女人出来当教员,挣得着今天的大洋,未必挣得到明天的。你们谁见过人老色衰的小学女教员了?”
刘太太被丁太太话里隐含的意思激恼,她立即不管不顾地呛声:“那金先生也可以再找一家做正头太太啊,何必要跟你这刁蛮的正室一锅搅马勺呢。”
丁太太本来是不愿意纳妾的,家里的孩子都大了,长子眼看着要读大学,以后娶亲嫁女都是省不了的大开销。不说日常要省着花钱,但也绝对是要算着攒钱的。但她从结婚就听丈夫的,再不愿意,也在丈夫的一番分析、催逼下,半推半就地过来了。
可是,她人来了,却一直在用隐含着蔑视的眼神、明显的挑剔眼光,趁王太太不注意的时候上下打量金文澜,暗中给金文澜下马威。而刘太太说她刁蛮,勾起她克制了一夜的心火,她口不择言道:“要不是金先生勾得我家丁主任动心,你当我愿意纳她这么个狐狸精进门吗?”
“别这么说话。”王太太就赶紧按住丁太太。对她们仨表示歉意了以后,说:“食色性也。你多个姐妹,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我家王先生还说呢,要是金先生肯青睐他,他也欢喜呢。”
白丽梅在屋子里听得气恼,她使劲地攥拳,指甲都握进了手心里。这王太太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这么说话是要坐实金文澜勾引了丁主任呢。
孙太太这时却严肃地开口说话了。
“丁太太,王太太,你们这么说就涉及金先生的名誉了。虽然说东北军都开拔去了前线,嗯,应该说东北军已经不存在了。但我跟你们说句实在话,我呢,这些年一直帮着夫人打理孤儿院。不瞒你们我现在跟夫人还有联系。这家小学校大部分是夫人投进去的资本。你们说是不是需要我跟夫人通个信,然后咱们再去校长跟前辩白一番?”
王太太赶紧出面转圜:“孙太太,丁太太是说女人出来做事不容易,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嗯,就是看金先生人漂亮,年轻轻的做寡妇,嗯,总是让人心有不忍的。那个,嗯,男人嘛,甚少有不喜欢漂亮女人的。其实我觉得丁主任看中金先生,也能省了她当教员这差事的辛苦。我是真的想金先生能像以前那样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我们也是为金先生打算,真的也是为金先生好。”
孙太太突然出声打断王太太的车轱辘话,她问:“丁太太,我想问一下啊,你家丁主任一个月的薪水是多少?”
丁太太愣了一下说:“具体数目我不能告诉你。但每个月能花到金先生头上的,总比她自己抛头露面做教员多。”
可刘太太她跟随孙太太办事多年,不用去看孙太太,她立即明白了孙太太说这话的意思。她跟着用怀疑的态度问:“那比金先生原来在程家呢?能让她像原来那么舒服吗?她院子里原来伺候的就有三四个人。”
丁太太沉脸,她家现在就只雇了一个洗买烧汏的粗使婆子。可刘太太盯着她不放松,盯得她不自在。躲不过去了,她就说:“那是她顶了程太太的名头。现在她不也就一个粗使婆子了。你放心,到我家也不会让她洗衣做饭扫院子的。”
“那衣服首饰呢?程家是每季都有八套新款衣裳,我提醒你是里外八套啊。同样是做妾,你不能让金先生过得比程家差啊。还有每个冬天都要添置的大衣裳。至于首饰,金先生在程家更是除了几个姨太太都有的,她还另有额外的。那比大衣花钱更多。”刘太太从丁太太回避自己的问话,看出丁主任的家底并不厚,她立即顺应孙太太的指示方向设置难题,想让丁太太知难而退。
金文澜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对方就是有金山银山,自己也不想再做妾,再嫁人为妻都不想呢。她急忙探头,隔着孙太太喊道:“刘太太。”她想制止刘太太这样说话。
但刘太太朝金文澜摆摆手,自顾自地接着又说:“丁太太,王太太,你俩若不信,咱们就去瑞福祥查看一下程家历年的制衣底联,也去那几家大的首饰店看看程家每年的账单。你丁家一定要迎文澜进门,衣裳、首饰不能少于程家的既往供给。”
王太太和丁太太对刘太太这样的狮子大张嘴膛目结舌。别说一季里外八套新衣了,她们自己一年也没有添置八套新衣。至于每年买大衣、添首饰,还是梦里去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