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碗搁到电脑前,一边吃一边打病历。吃到一半想去柜子里拿份报告,起身太猛,顿时眼前一黑。她慌忙伸手去摸桌沿,扶着桌子缓缓蹲下,闭眼等着这一阵晕眩缓过去。
模糊间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响动,忽然又有急切的大踏步的声音。她晕晕乎乎地想抬头看一眼怎么回事,肩膀被一只手把住:“陈望?你怎么了?”
她揉了揉眼睛抬头,看清了来人,着实吓了一跳:“谢致?你怎么来了?”
戴着帽子的谢致拉下口罩:“话剧结束了,我跟徐医生问了你的办公室。”
她有些歉疚:“对不起啊,放你鸽子了。”
“别多想,先起来。”他扶她坐回椅子上。
陈望有些难为情:“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刚刚起来太猛了,眼花了一下而已。”
谢致皱眉:“你不是医生吗?”
她失笑:“医生又不是百毒不侵,况且医者不自医嘛。”坐回椅子上这才想起自己还一嘴油,忙抽了张纸巾使劲擦了擦嘴。
谢致看到电脑前已经没有热气的拌饭,又皱了眉:“你就吃这个?”
“啊,”陈望忙将盖子盖回去,“一会儿再热一下好了。”想起他刚刚的话,小小吃了一惊,“你跟徐瑛问的我办公室?”
他点头:“结束后和徐医生田护士在后台打了招呼。”
徐瑛可能还好,不知道小田的三观会不会受到冲击……
陈望将旁边的椅子拖出来,谢致坐下:“你今晚值班?”
“没有,只是想着反正都这个点了,干脆把一些东西处理完再走。”她瞥见电脑屏幕,连忙按了两下“保存”,又问,“你怎么过来了?”
谢致将帽子摘了,靠上椅背:“我后天就进组了。”
她一愣:“……这样。开机吗?”
“提前进组,要学点东西。”
“学什么?”
“演一个渐冻人,要事先去当地一个疗养所体验一阵子。”
陈望睁圆了眼:“霍金那个病?”
“对。”
她有点感兴趣:“讲的什么?”话音刚落立刻捂了嘴,“是不是不能剧透?”
谢致失笑:“没关系,你想听就告诉你。”
陈望摇摇头:“不了不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到时我自己看就好。得拍多久啊?”
“国内两个月左右,后期还得去趟英国取景。”
“厉害呀。”
“所以大概三个月见不到了。”谢致突然道。
“所以来看看你。”
陈望:“……”
她真的不是傻子,即便于这方面再不开窍,也能模糊察觉到点什么东西。但一来心里总有那么点理智在笑话她自作多情,二来,有些东西越了界,就覆水难收了。
谢致很轻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在想,我总是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很让你为难?”
陈望一惊,有些张皇地看向他。
他仍是淡淡笑着:“除了你,我也没这样去试探过别人。”
空气凝滞,她感觉到自己闷声跳得飞快的心脏,咬了下唇,许久,艰涩开口:“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应该是对的。”他说。
她尽力不动声色地平复了下呼吸,低声道:“可是,谢致,我已经变了。”
他眼神一暗。
“我不清楚,你现在——究竟有多少是因为,小时候的我,才——才会有这种想法。也许你只是惦记着以前的那个陈望,又或者,你想象中的陈望。我和那个陈望相差甚远,甚至截然不同,也是很有可能的……你……你听得懂吗?”陈望有些语无伦次,后背沁出了汗。
前车之鉴就在昨天,回忆的滤镜多么害人不浅,她深切感受过了。十四年那样长,长得足以让人面目全非。她于他是如此,他于她又何尝不是?
谢致静默了片刻:“我明白了。”
陈望松了口气,又有失落从心底渐渐涌上来。
“从前的陈望,已经不是现在的陈望了。”
“……嗯。”
“可对我来说,只要是你,就很好。”
纵然他内心总有种固执的坚持,觉得她再怎么变,也不至于会偏离多少,而重逢后的相处,又让他认定了这份坚持。
然而退一万步讲,即使她真的变了,变得面目可憎,似乎也不要紧。
是她就好,怎样都好。
陈望听懂了,一双眼微微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