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象,想象仍是少年的谢致在自己“不告而别”后,一遍一遍地看着录像时,是怎样的心情;想象已经长大的谢致在尘封旧事里,再看到这些录像,是如何的感受。
自己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
谢致见她瞬间泪流满面,愣过之后无奈地轻笑:“哭什么?傻。”
她猛地倾身抱紧他,哭得抽抽搭搭:“我……我不知道你一直……一直记着我……我没敢找你……对不起……我太没良心了……呜哇哇哇……”
他听着她语无伦次,抬手将她抱得更紧:“不是你的错,陈望,你别——别这么说自己。再见到你之后,我一直,”他深吸了口气,换了句话,“我也是长大了才意识到,我喜欢你很久了。”
有些感情如烈火烹油,烧得人神魂颠倒,心醉神迷。有些感情是细水长流,不疾不徐地叫人溺在这一汪里。
而陈望于他,他形容不出来。
不是空气,因为他自认为离了她,也不是就活不下去。可她就安安静静地在空气里,薄薄地散开了,像某一日转瞬即逝的清淡的栀子气息,即使注意到了,也仅仅是很飘渺的一点香。
但那一点,就那样细细密密地渗进了呼吸里。他避无可避,心甘情愿。可他已走了太远,他找不到回去的路,找不回这一点香气源头的那一朵栀子。
万幸上天厚待,他还是找回来了。
陈望哭得累了,才发现他的领口被洇湿了一大片,尴尬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忙推了推他。谢致松开手,抽了张纸巾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她哭得乱七八糟的脸。
陈望耳热,自己拿过纸胡乱擦了擦,想想还是觉得太丑了:“……我去洗个脸。”说完匆匆跳下沙发跑开了。
录像早已结束,待陈望洗了脸梳了梳头发回来,见茶几上还有张光碟:“这个也是花絮吗?”
“是《放学路》。”谢致扬了扬,“想看吗?”
“……看吧。”她也许久没看了。
两人坐回沙发上,这次不用谢致示意,陈望自己乖乖挨近他,看到他肩上那一片湿,犹豫:“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没事。”他伸手从一旁的玻璃罐子里拿了颗糖,单手剥开了喂给她。陈望含了含,尝出熟悉的味道,有些惊讶,横过去抱了玻璃罐子来,端详了半天:“居然还有这家啊……”
“网上找的,好吃吗?”
她重重点头。
“那我也试试。”
她连忙要从玻璃罐子里再掏一颗出来,下巴一紧,脸被转过去。谢致侧过头,亲了她一下后:“嗯,真的挺好吃。”然后又压下来,舌尖一卷,把剩的半颗糖卷走了。
卷……走……了……
陈望脸爆红。
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时,电影早已播了大半。阿衍牵着絮絮穿行在污水横流的巷子里,头顶的天被横七竖八的电线切割得七零八落,偶然停下一只不知名的鸟。很阴郁的画面,背景音乐却欢快得如泉水叮咚,两厢对比,很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不知谢致是否这样,反正她如今再看,一时联想起的多是现场拍摄时的场景,加上刚刚哭了一场,她看着倒不觉得沉重压抑,相反会因为想到一些有意思的旧事而乐出声来。
但看着看着,她乐不出来了。
幕布上,阿衍将絮絮压在了雨夜巷子里的墙上。
……她那乌龙而令人尴尬的初吻啊……
陈望偷眼看谢致,他似乎很淡定,她也只好假装平静,试图用“艺术审美”的目光继续看。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惊慌失措的絮絮身子一歪,在被阿衍扶了一下后,手忙脚乱地攀住他的肩膀,转头——
亲上了他。
沙发上的陈望登时蹦了起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幕布,又目瞪口呆地看向谢致。
这怎么和她当年看的版本不一样?
不是,不止当年,现在也没有过这个版本啊?
谢致如愿以偿地看到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陈望见他笑得开怀,反应过来,定是齐导演留的。她窘道:“怎么回事啊?”
他重新将她揽过来顺毛,解释道:“当时虽然是意外,但我们怎么说都把这段演完整了。老师觉得好,就剪进去了,当时送去评奖的就是这一版。后来要正式上映时,听说是觉得这样有早恋的‘嫌疑’,这一段就被掐掉了。”
感谢审核人员。要知道她第一次看成片是班主任组织全班到电影院看的,要是当时荧幕上把这一段放出来,她就没法在学校做人了。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将这一段说了。谢致听了却仍只是笑:“我倒是很失望,只不过那时脸皮薄,不敢问老师有没有留档。后来拿到这张碟,老师还跟我挤眉弄眼说有惊喜。”
好吧,连齐导演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