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没有接话,转身朝楼道里走去。常醒跟上去,将火柴盒递给她:“给。”陶醉接过,揣进兜里。
常醒说:“你还没吃饭吧?”
“上去吃。”
到了二楼,常醒没有回家,而是跟着陶醉一起上了楼,陶醉惊讶地看他一眼。常醒笑着说:“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吃年夜饭,走吧,我陪你过年。”
陶醉瘪瘪嘴,眨了眨眼,没有说话,打开门,屋子里灯和电视都开着,桌上摆着四个碗,是她给自己做的年夜饭。常醒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胡萝卜炒肉、一个土豆片、一个醋溜白菜,都是家常菜,而且几乎全素,没有鸡、鸭、鱼等硬菜,估摸着是没有或者不会做。
常醒说:“颜色挺丰富。味道不知道怎么样。”
陶醉问:“你还要吃吗?”
常醒点头:“当然,总不能看着你吃吧,我陪你吃点。”
陶醉给他盛了饭,两人在桌边坐了,开始吃饭。她本来以为这顿年夜饭是一个人吃的,没想到还有人陪,所以好像也没那么可怜了。
常醒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进嘴里:“味道还行,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么多菜。”
陶醉没有接话,她七八岁的时候,妈妈就开始教她淘米做饭,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教她做菜,说这些是女孩子必备的技能,将来嫁人了都必须要会做的,如果做不好,就会被丈夫和公婆嫌弃,还会连累他们当父母的挨骂。陶醉不太懂这些,但她被告知,女孩子就应该会做这些。
常醒见她一直板着脸不说话,便逗她说:“一个人过年看起来挺惨的,其实也没那么可怜,挺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习惯就好了。我也经常一个人过年。”
陶醉抬起眼睛看着他:“你妈妈不陪你过年?”
“她忙啊,吃着年夜饭呢,客户一通电话就把人叫走了。”常醒说的这个确有其事,去年他和母亲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那顿年夜饭就没吃完,从此以后,妈妈就再也没陪他过过年,成年后,他独自过年的日子比有人陪着过年的日子还多呢。
陶醉露出同情的目光:“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开了家外贸代理公司,老外不过春节,只过圣诞节。而且跟我们有时差,我们天黑了,他们还是白天,我妈一忙起来根本就不分白天黑夜。”说实话,常醒挺佩服母亲的,一个小城市的高中英语老师,凭着语言天分,短短几个月内就学会了粤语,又凭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和香港人做起了生意,她若是不英年早逝,恐怕也会成为著名的女强人,可惜,天妒英才。
陶醉不懂什么外贸,只隐约听出来是和外国人做生意了:“你妈妈真厉害!”
“我妈是我最佩服的女人。”她独立自主,自爱自强,以至于常醒择偶标准一直都比照着母亲。
陶醉意识到自己好像提妈妈这个话题提得太多了,常醒才刚刚失去妈妈,提多了他会伤感吧。事实上,常醒的怀念远多于伤感,对他来说,母亲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
“我爸不让我读高中,就算考上了也不给读。”陶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苦闷。
“为什么?”
陶醉咬着下唇:“他说我读高中也考不上大学,高中毕业也没工作,不如读体校出来就能分配工作。”
常醒皱眉:“他怎么知道你考不上大学?据我所知,体校也不包分配工作了,这两年国家已经开始取消中专包分配政策了。”
陶醉睁大眼:“真的?”
常醒点头:“真的。而且国家正在准备大学扩招,等你参加高考的时候,大学已经扩招了,考大学比现在要容易。”这话并不假,中专是1997年起非师范专业不再分配工作,大学1999年起开始扩招,也就是他高考那年开始扩招的。陶醉读完体校之后就没分配工作,南下打了两年工,婚后和周晖开始创业,事业有小成后才做起了家庭主妇,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那读大学会分配工作吗?”陶醉问。
常醒摇头:“大学也不包分配了,清华北大都不分配,大家都自己找工作,凭本事吃饭。不过大学生的竞争力远比中专生强,也不怕学历太低被淘汰。”
陶醉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可我爸不让我读高中,怎么办?”
常醒挑眉:“你爸不是要去上海吗?他又没办法盯着你做什么,你考上高中他真不给你读了?”
陶醉惊讶地看着常醒,他这是在教自己阳奉阴违?“这样好吗?”
“好不好你自己说了算,机会和主动权都掌握在你手里。”常醒吃了一块醋溜白菜,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放了多少醋?好酸。”话虽如此,他还是将白菜给吃下去了。
陶醉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吐在了桌子上,吐吐舌头说:“不小心倒得多了点。”
“多了点?你怕是倒了半瓶吧。”常醒赶紧吃了点西红柿鸡蛋压压嘴里的酸味。
陶醉嘻嘻笑,其实不是一点,而是三分之一瓶:“万一他不给我钱交学费怎么办?”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毕竟掌握经济大权的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