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后边的年轻女孩满眼惊叹,忍不住就想拿出手机拍一下盛况。
这简直就是——财阀家族集体出行的真实写照啊!
难怪那么多女明星都想要嫁入豪门,这盛大的祭祖排场谁不羡慕呢。
年轻女孩是某个视频网站的美妆博主,榜一疯狂追求她,两人私下也见了一面,很快建立起男女关系。前些天,她从男朋友嘴里听说了,他家那边要办家宴,还要祭祖,她顿时好奇得不得了,软磨硬泡才让人松口,带她过去见识场面。
出发的前一个小时,她被男朋友的妈妈骂了,不允许她穿小吊带跟热裤,妆也不能化得太浓,对贵人来说是很失礼的。
年轻女孩被骂得很委屈,气冲冲换上老气的黑色裙子。
她越想越气,私底下跟闺蜜疯狂吐槽男友家的破规矩,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保守那一套。
闺蜜安慰她,可能是他妈看不顺眼她,故意给她找茬呢。
女孩想想也是。
然而真到现场,那是一点儿不夸张,年轻女孩以为穿回了上个世纪。
男友还提醒她,不要大声说笑,也不要随便拍照,免得冒犯别人。
年轻女孩有些不以为意,拍张照能怎么的,现在是信息时代,根本没有隐私可言。再说了,她好不容易参加了这种盛会,不拍个照怎么留念?而且她正好来了灵感,想出一期珠光宝气的财阀千金妆容,剪上点真实的素材,流量不就到手了吗?
刚才她下车,就远远看见了好几个女孩子,穿得极其讲究,一点也不含糊。
突然,队伍停了。
“……怎么了?”
她不禁纳闷。
“距离太远,我也不知道。”男友耸了肩膀。
而在前面,发生了一起系鞋带事件。
般弱穿了双柔软的小黑皮鞋,交叉绑带的,走到半路就松了。周璨瞟了一眼,把她拉到旁边,蹲下身,给人细细了起来,还问她,“紧不紧儿?还掉跟儿吗?”
小男孩儿对他的姐姐可谓是呵护备至。
后边的人犹豫地经过,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两人追上来。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然而众人心里头泛起了不少涟漪。
等登上了山顶,家庙近在眼前。
袅袅炊烟散在云气里。
空地边支起了一个个红帐子,摆了宴席,宛如游龙,排场十足。
队伍里的年轻女孩松了口气,甩了甩发疼的脚,可算是抵达了目的地。她望了眼四周,感觉这顿山顶上的饭也太牛逼了,吃得是饭吗,不,吃得是仙气!
女孩禁不住摸出手机,来一场“庙宴吃播”。
她刚举了起来,找了角度,手机被人夺了过去。
对方是个戴着对讲机的保镖,冷冰冰地说,“对不起,此地禁止拍摄,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检查工作。”
她很不服气,叫她男朋友过来撑场,“凭什么不让我拍啊?刚才那里有个人,也是一直拍啊,你们不也是没收吗。”
保镖保持缄默。
男朋友表情变了,低声道,“你别说了。”
“我就说怎么了?凭什么那家伙能拍,我不能拍?你们这是歧视!”
于是闹了起来。
女主播越说越激动,人群纷乱,惊动了族老。
于是狂拍女友的太子爷又被拎过去,当面对质。
周璨:“……”
真是天降横祸。
虽然规矩是说禁止拍摄,但你偷偷摸摸藏两张,不说出去,谁知道啊?
这女的自己拍也就算了,被逮住了,死活还要拉个垫背的。
真不上道。
太子爷敷衍地挨训。
一通教育后,族老才肯放人。
周璨如蒙大赦,赶紧过去找般弱了。
而女主播却被“请”下山。
如此截然不同的下场,她都懵了,“凭什么他还能进庙里啊?你们这处罚不公平!”
富二代男友脸色发青,都崩溃了。
最终,族老为表公平,让女孩也留在了山上。
可是她的富二代男友一反常态,骤然冷落她,如避瘟疫。
年轻女孩很委屈,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认为男友小气,居然不站在她这边,唯唯诺诺被那群唐装老人骂,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
她很不满意他的表现,但对方是她近年来接触过最好的一支潜力股,人长得不错,家里又有钱,就是恶婆婆比较难缠,她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于是女孩试图挽回男友,找着话题聊。
“刚才那个人真是没礼貌诶!”她抱怨着,“他长得很像一个当红明星,素质却差远了,竟然还冲我翻白眼!”
男友没有吭声。
更让女主播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冷峻嚣张的男孩子,在祭祖的时候站到了C位。
旁边是一个穿着黑裙的女孩子。
两人的模样特别熟悉。
她猛然想起了网上的一张P图,P的就是这两位。
她之所以点进去,是因为标题足够的狗血,叫“顶流与黑粉的相爱相杀”。
女主播恍恍惚惚。
原来“不爆红就要回去继承家产”不是随便说说的。
周璨并不知道他的马甲又掉了,但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周家鲜少会让这种消息流出去,第一时间紧急清查,等查完了,消息也就清得差不多了。不过圈子里或多或少都知道,周家小东家正处在青春叛逆期,一言不合离家出走,去娱乐圈玩票,还玩出了个名堂来。
他第一次没参加高考,不少人就议论纷纷,对他的质疑甚嚣尘上。
结果第二次就强势逆袭,还带了个小姑娘回家。
不多时,苍青色的天空飘起了细雨。
庙前的祷告还没念完。
人群静默。
周璨早就看了天气预报,很有先见之明,手里拎了把黑伞。
伞尖点了点地面,被主人呲的一声撑开,般弱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冷白的手腕,漆黑伞柄衬得他骨节细长,像是墨里横着一枝白梅。这个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家伙,某个时刻张扬得肆意,如同冰上燃火,时时刻刻要灼烧着她。
而这个时刻,又难得显出了男人成熟沉稳的一面。
男孩的成长总在悄无声息之间。
等祷告完毕,众人陆续进祠堂。
“等等,她不能进。”
一个发须花白的族老皱眉,“不合规矩。”
就算是那些太太,也基本是生了男孩,在家族里的份量重了,得到族老们的许可,方能进祠堂。
周璨问,“怎么不合规矩?咱家祖宗给您托梦说的?我翻了翻祖训,也没有女人不能进祠堂这一条呀。好了,您不必说,我就知道您啊,德高望重,最是关照晚辈,怎么会看轻女人呢?肯定这操劳太多了,给忘了这一茬,我不怪您。”
族老顿时语塞。
般弱就静静看这个茶艺弟弟飙戏表演。
周璨握紧般弱的手,煞有其事,“不瞒您说,祖宗昨晚给我托了梦,说想要见见他们的孙孙孙孙孙媳妇,这不,我就带来见见,省得他们在天上惦记,睡不好觉,那就是晚辈的不是了,您说对吗?”
般弱:放屁,你昨晚折腾我一宿,睁着眼说瞎话!
然而弟弟很淡定,一顶不敬祖宗的帽子扣下去,族老都傻了。
小畜生还拍了下般弱的肩膀,“哎唷,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四叔公,宝贝媳妇儿,快叫长辈啊。”
他样子很坏逗着她。
般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占我称呼的便宜!
“胡闹!”
一个穿着银灰色唐装的老人被众人簇拥着前来,满头银丝,气度威严。
“仙奴,你外出几年,是愈发不知规矩了,冲撞长辈,殴打兄弟,无视族规,迷恋女色,日后怎么可担当家主之责。你爷爷疼惜你,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这些叔公,却不能看着你犯错。”对方的口吻颇为冷酷,“待今日事了,你便回家好好跪着反省,跪到你了悟为止。”
周璨的面上依然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二叔公,您好大的官威啊。”
看来今天才是真正的鸿门宴呢。
二叔公主持着场面,“仙奴,你是周家人,这规矩,你不守也得守着。这种不三不四的小情人儿,你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能带回家?赵家那姑娘,我们周家有愧在先,又耽误了她的青春,怎么补偿也使得,你上点心,等年龄到了,就娶她进门。”
般弱心道,这还真是一窝子的妖魔鬼怪呢。
她挺享受跟小畜生谈恋爱的,但结婚嘛,还是得自己痛快。
她才懒得掺和进这一大家子呢!
于是她松了松手,算是给人一个回应。
而弟弟却大惊失色,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他二话不说就抢了般弱的挎包跟手机,当成了“抵押”。
般弱:“!”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又是那一出?
周璨喘了口气,才正式开撕。
“二叔公,你们怎么装聋作哑,互相勾结,我是个晚辈,我管不着。周家是个什么虎狼窝,您清楚,我也清楚,我被他们关进地窖,喊得嗓子哑了,没人给我做主。我被他们推进祠堂,发起高烧,烧得傻了,也没人给我做主。我记得,爷爷生病那回,是个最冷的雪天,我被欺负得受不了了,才到您腰那么高,我求你们,管管他们。”
“您们管了吗?没有。周家是供了我,所以这些年我也一直回馈周家,我没对不起任何人,任何人也无权安排我的命,您呢,既然没有履行过长辈的职责,犯不着用您这可怜的长辈薄名来压我,做人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的是不是?”
周璨又举起般弱的手,褪去森寒的气息,又笑得开朗。
“既然周家的祖坟那么清高,不欢迎我的姑娘——”
“我就只好对不起列祖列宗,要进我唐家姑娘的坟了。”
二叔公愣了一下,陡然发怒。
“你疯了!周家绝不入赘!”
周璨却不看他,冲着周老爷子遥遥地笑,“爷爷,对不起啦,我要跟我姑娘回家啦,祝您身体康健,松柏长青!”
般弱一路懵逼,被人拖了下山。
她憋了半天,“你傻啊。”
先把家产搞到手再说嘛!
弟弟的关注点却是:“早知道就考个驾照了,这样私奔都有排面,太失策了。”
说着就很懊恼。
般弱忍不住怼他,“你咋不考飞行执照,开直升机抢人岂不是更有面子。”
他若有所思,“好像是没有在飞机上乱来过。”
般弱:“……”
放过她的小心脏吧。
走了一段路,般弱感觉自己不行了,山上来回一趟,基本废了。
周璨趴下来背她,让她撑着伞。
细雨还没停,雾气锁着山峦,周遭显得迷濛,昏暗中泛着一丝丝的绿。
台阶铺了毛绒绒的苔藓,清翠得可爱。
弟弟一步步背着她下山。
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雪糕姐姐。”
“……嗯?”
般弱漫不经心玩着雨伞的水滴。
他郑重地说,“我想赶一把英年早婚的潮流,营业已婚男人的性感人设。”
般弱差点没被噎死,啥,啥性感?!
周璨却是很霸道,“点头就是同意,摇头就是不介意,不点头也不摇头,那就是默认啦。”
等我二十二岁,可不可以给我个家呢。我不想住在鱼缸里,被观赏,被垂钓,被舍弃。我想住进你的家里,你的眼里,你的背上,然后藏进你的尾巴褶皱里慵懒打滚。
对了,再给我一点阳光吧,奖赏我今日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会为你茂密地生长,长成你最喜欢的那片璀璨的星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