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都在做什么。竟然当着太子的面像鹅一样伸着脖子说话。
太子像是没察觉她的窘迫一般,“好,多谢温姑娘。”
温浓起身行了礼,退回到苏雪和身边,甚至不敢偏头去看苏雪和。
她是习惯于反省的,回想方才的场景,察觉自己在太子身旁好似有着不自知的表现欲,也因此感到身体由内而外地热起来,又羞臊又烦闷。
“原来殿下喜爱猫啊,下回我也能见到殿下的猫是什么样了。”
苏雪榕说话时,温浓微微放松了身子,忽而手心被人塞了个柔软的东西。
温浓一握,发现是张凉滑的手帕,偏头便见苏雪和对她安抚一笑。
她这会儿确实羞窘得渗汗,手心也湿了,便就着这张帕子将手心擦清爽了,递给苏雪和一个感谢的笑容。
他们怎么又相视而笑了?
太子纳闷。
雪和是为了逃避长辈的安排才转向温浓的。
所以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太子这么想着,决定曲线救国和苏雪和说话,“对了,还不曾问过雪和,初入翰林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苏雪和果然不再看着温浓,正色回答太子,“多谢殿下关怀,大体还算适应。”
就连苏雪榕也不好再和太子说话了。
一石二鸟。
太子笑道,“我记得翰林院的王学士为人正直,待人严厉。”
“王学士正是雪和的上峰,雪和钦佩他的才学与为人。”
“那雪和可知道王学士昨日为窦千户溺女一案写的文章……”
两人从王学士聊到窦千户溺女案,又聊到了最近有位谏议大夫提出的庶族女官制度是否可能推行。
苏雪榕大概是受过专业训练,哪怕话题与她无关,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而温浓此时此刻只觉得手心脚心都在发热发软,手帕都被浸润了。清甜果子酒里蕴含的酒气蒸腾上来,悄无声息地染红了她的脸颊。
偶尔甚至会漏掉他们谈话内容里好大一段,仿佛她一眨眼这些话就被吞没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神情,什么脸色,直觉有些不妙。
“表哥,我有点晕……”温浓悄悄拉了拉苏雪和的袖角,很“小声”地说。
谁知屋里几个人一齐看向她。
温浓一惊,周遭的声音突然清晰真切起来,她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尾音,竟是正常说话时的音量。
糟。
她失礼了。
不但打断了表哥和太子殿下的谈话,还叫大家都知道她喝醉了。
不仅如此,严格算来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失礼。
她一没想到任姑娘会泼她酒水,二没想到她的酒量如此之浅。怪只怪今日运气不好。
可那些倾家荡产的,横死街头的,一句话触怒权贵全家遭殃的,也有很多仅仅是运气不好啊。
醉酒后的思绪仿佛一根敏感易断的线。
她想起许二被太子公然评价了一句“不修私德”,连前程都毁了。
若是被太子评价一句“失礼”,对姑娘家也是灭顶的打击。
温浓的手心和后背不断冒汗,心跳声嘈杂。
苏雪和率先起身,沉稳的声线将温浓一颗心稍稍安抚住,“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将表妹送回府,否则姑父也是要担心的。”
温浓吐出一口气来,湿润的目光跟着看着太子。
谁料太子说,“不急,温姑娘我遣九溪送回去也是一样,你我二人还未谈得尽兴,怎好改日呢?”
苏雪和微愣,“这……”
太子笑意宽和,“雪和,坐下吧。苏姑娘是否也要先回去?”
苏雪榕闻言摇头,“殿下,我不与表妹同路,劳烦崔大人送表妹回府了。”
这便定下了。
太子一抬手示意,崔九溪出门去将梨汤带进来。
苏雪和看着梨汤搀扶着温浓往外走,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在太子含笑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
走廊。
周遭仿佛只有他们三个的脚步声,温浓在这样的寂静里感到了徐徐涌来的难堪。
方才她多希望表哥能送她回去,大家一起走她也就不显得突兀。
可太子殿下为了一时谈兴只让她先走,仿佛驱赶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不久前太子还让她在自己休息的地方换衣,还笑着伸手让她看,叫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因此这时候的委屈格外叫她胸中酸楚。
除此以外醉意也放大了这份委屈。
开心的时候可以与她说两句话,其实一点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吧。
不要委屈,不能委屈,他是生来高贵的太子,本就不必考虑她的感受。
一旁的崔九溪见她一直低着头走,也能猜到她心情不好。
他暗叹一口气,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温浓解释。
难道要说,殿下是不希望温浓在醉酒的状态下和苏雪和感情升温,或者有点什么肢体接触吗?
与此同时,太子是更没有资格和立场送温浓回家的人。
于是重任落到了他的肩上。
崔九溪干巴巴说,“苏公子这几天为了婚事和家里人僵持着,温姑娘若是因为醉酒被苏公子送回府,难保不会有人说闲话。殿下也是为了姑娘清誉着想。”
只有最前头半句温浓听了进去,她突然洞察了表哥这些日子的改变是因为什么。
表哥拒绝谢嫣然,却来亲近她……
“!”温浓又好了。
甚至还能赋诗两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