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沃!”
一声大叫。
有人快步跑来,将李晓沃从怪物的血盆大口下拉出。
李晓沃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被人用尽全身力量扔了出去,他眼中一片天旋地转,蓝白的是天空、深灰的是楼墙、绿色的是路边行道树……
那些红色的又是什么?
冲势减缓,李晓沃撞进两个人怀里,他一抬头,发现尤青璇和易明渊正扶着自己,他们好像听到那声大喊才折返回来的。
似乎害怕他不管不顾往回冲,尤青璇一手紧紧掐住李晓沃的肩膀,另一只手使劲捂住李晓沃的眼睛。
“赶紧走!”易明渊急声催促,用衣袖抹了抹人中,他的鼻子正不断往外冒血。
李晓沃被他们两个半扶半扯着离开,双脚脱力拖拉在身后,小脑袋里还在止不住地寻思,那救他的人呢?那个人怎么样了?
在尤青璇捂住他眼睛之前,他还是看到了点东西,那个人穿着的衣服有些眼熟,但又很陌生,西服长裤已经被磨得粗糙又肮脏,白色衬衣差不多变成了灰黑色。
不可能是他的。
李晓沃想,是谁都不可能是他的。
那个人总是喜欢花最多的钱,用最贵最好的东西,全身上下不是定制就是顶奢,不然无法匹配他成功人士的身份。
自私自利,花心又不负责任,在外面彩旗飘飘,真正的家人却一点都不关心,妈妈从来不愿意提起他,而哥哥更是把他当成了仇人。
要不是自己头顶上有“小神童”这种蠢毙了的标签,让他觉得可以带到其他人面前炫耀炫耀,否则自己也一样被扔在青泉市,像哥哥那样自生自灭。
还能指望他救自己?
李晓沃在心里嗤笑。
但眼睛却像进了沙子,酸涩难耐,一点点漏出些温热的液体,湿润了尤青璇的手掌。
……
……
李晓沃对父亲的印象,最初,仅仅就是“父亲”两个字而已。
他出生在青泉市,从记事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医院雪白的墙,他早上一睁眼都会看见头顶的日光灯,老式镇流器总使它发出嗡嗡的电流音。
坐在床边的通常是哥哥,他会在上学之前来照顾自己吃早餐,而这时候陪床的妈妈已经离开了,她上班很远,需要去赶最早的一趟公交车。
那时候哥哥时常会说一句话,“晓沃快点好起来,等爸爸回来,我们一家就能一起出去玩了,他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礼物,还有你最喜欢的书。”
李晓沃很早就明白,这只是哥哥善意的谎言,别说共同出游,全家人甚至连同桌吃饭的经历都没有,那位父亲每来一趟都是行色匆匆,放下很多补品和水果,扔下一张银行卡,之后就会再次消失。
偶尔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妈妈开口想找点什么话题,他却沉默着不怎么回应,等大家面面相觑到都觉得尴尬时,他就会走到窗边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声如洪钟地讨论楼盘和地皮。
李晓沃能察觉到,父亲会对妈妈流露出愧疚的情绪,他似乎试图用金钱弥补些什么,但妈妈宁肯每天起早贪黑去上班,也不愿意花他一分钱,所有留下来的银行卡都用橡皮筋扎紧,压在抽屉最深处。
从内心深处来说,李晓沃很不喜欢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讨厌那种夸夸其谈的口吻、油腻难看的打扮,尤其是父亲对妈妈的疏远,总是让李晓沃气不打一处来,内心的无名火烧啊烧,却又无法当着妈妈的面发出去。
面对哥哥的时候同样,李晓沃一直小心地把这种厌恶藏起来,听着哥哥炫耀新拿到的衣物和电子设备,他也微笑着露出高兴的表情。
后来李晓沃连这种伪装都不用做了,哥哥被接到高芝市去,那边的学校教学质量更好,升学率更高,利于他以后考上更好的高中和大学。
父亲是独自做下的决定,当秘书的车停到楼下,准备接哥哥离开时,妈妈非常愤怒,第一次当着李晓沃的面与父亲在电话中争吵。
然而最终,为了孩子的前途和未来,她还是妥协了。
她加倍对李晓沃好,将情感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当李晓沃身体有所好转,终于可以独自走进校门时,她一个人站在小学门口的护栏边,默然流泪。
李晓沃是班上最瘦小的孩子,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照顾,因为体弱多病对他要求并不高,往往还会给一些特殊待遇。嫉妒的孩子来欺负他,但李晓沃从来吃不到半点亏,几次过后那帮坏孩子也不敢再来招惹,都怕被老师喊去批评教育,再被家长骂上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