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倒还好哇……”
其实也就等了小半个时辰,对于门口围观的邻里来说已经十分漫长。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好热闹可瞧,久不露面的陆七爷现身了,竟然手捧红绸亲自来迎新妇进门。他戴着幞头穿着喜服,头微微垂着,几个小厮护在周围,围观人群瞧不清他具体模样,但这足以让人惊讶了。
原来陆七爷陆彦生并不是随时要蹬腿咽气的样子。
陈五娘被扶着下了轿,跨过火盆以后立刻被带入院中,吉时就要到了,时间耽误不起。从侧门进到喜堂很快,没几步路就要到,陈五娘在轿子上时就拼命的回忆,细想梦中有没有揭示拜堂时陆七爷为何吐血晕厥,当时大夫是如何急救的。
她想啊想,答案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近在眼前又够不着,急得她焦躁不已。眼看喜堂就要到了,难道一切都要按照梦中场景来应验吗?
从上花轿起陈五娘便想个不停,又没吃喝,许是思虑过度,跨过一道月牙门的时候,新娘子脚一软,歪倒了,正好摔在陆七爷的轮椅前。电光火石之间,陈五娘忽然忆起,陆七爷轮椅坐垫的后面,存放着一小盒参片,她作为遗孀给他收拾遗物时见过的。
“没冲撞到七爷吧?”
“你这丫头,怎么连个人都扶不清楚。”
趁着下人们乱做一团,陈五娘用胳膊肘撑着轮椅,看似要借轮椅之力爬起,其实另外一只手伸到了坐垫下摩挲,她探了好几下,没有?
陈五娘感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了,凄惨的命运眼看有机会改写,可刹那间希望成绝望,怎能甘心。
不止是陈五娘,身边的小厮丫鬟也觉得要死了要死了,新娘子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冲撞到七爷,现在还趴在七爷膝上不起来。陆家上下都不太敢近陆彦生的身,刚才迎亲时围拢在他身边的小厮不是遮挡视线的,而是防七爷突然发疯伤人。
陆彦生端坐在轮椅上,双手放在膝头,自从去年滚落山崖摔断双腿,他就站不起来了,膝伤久久不愈时刻酸疼,疼得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堪。
疼痛时刻提醒着他,昔日鲜衣怒马的陆家七郎已经是个残废。除了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外,一无是处。
他垂眸望着身前穿红装的女子,大红色,刺得他眼睛疼。藏在骨血中的暴虐有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他的人生毁了,也想毁灭这个世界,没来由的戾气直冲大脑,令人怒不可遏。陆彦生攥紧拳,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陆彦生虽已病入膏肓,只差咽气,可陈五娘若受他一拳,说不定死在病鬼前头。
低沉的气压逼得众人一时安静。
原来在这,陈五娘没有放弃,继续翻找参片盒,终于找到放在角落的吊命宝物。她立刻取出两片,盖头遮面瞧不清楚男人的脸色,想来是不好的,可为了前途,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七爷,请您把参片含着吧,拜堂很费力气的。”
“……”,陆彦生未语。
身边的下人回过神,已经要来搀扶新娘子起身,陈五娘顾不得许多,掀开盖头的一角,另外一只手飞快凑近陆彦生唇旁,男人薄唇微抿,俄顷,张口将参片含着,抵在舌尖。
这一操作惊呆了旁人,既惊新娘子胆大,也惊七爷没有发怒。喜堂那边又有人催促了,顾不得多想,下人们将陈五娘扶起来,匆匆忙忙去拜堂成礼。
拜堂的全程陈五娘都悬着心,时刻注意身边人的动静。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而梦中,他就是在夫妻对拜时吐的血。陈五娘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呼吸也急促起来,只盼一切顺利。
“夫妻对拜——”
陈五娘这次没有哭啼不愿上花轿,一路都很听话顺从,所以没婆子摁着她,她仔细的叩首跪拜,耳边传来一声高喝,“礼成。”
她松了口气,成了,旋即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