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生沉默了,他的病,还会好起来?好不了了,等死而已。
“吃一口,就吃一口。”陈五娘继续劝解,这在王家兄弟眼中,无异于悬崖边舞蹈,生怕七爷被七夫人刺激的发狂。
但稀奇的事情发生了,七爷淡淡看了七夫人一眼,随后张口,竟将那勺蛋羹吞入口中,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王森惊讶的嘴都忘了合拢,还是王林一巴掌帮将他嘴闭上,果真是,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见到啊。
鸡蛋在这年月是比肉还贵重的好东西,只有陆二太爷和陆彦生偶尔能吃到,鸡蛋羹里加了些碎肉末,还有调味的盐巴,胡椒粉,小葱花,火候刚好,入口即化,滋味是好的,但吃在陆彦生嘴里,还是稍微有些反胃,但他忍着。
看着陈五娘清泉一样干净的眼瞳,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人真心觉得他的病能好,大夫、亲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了自信,这个女人凭什么觉得他会好?哪里来的自信?
“你叫什么名字?”陆彦生问。
他吃了小半碗蛋羹,实在吃不下了,陈五娘不再劝他,换了把干净的勺,美滋滋的吃剩下的蛋羹,含糊的回答道,“我姓陈,叫陈五娘。”
“五是你的排行,五娘只是一个笼统叫法,不是你的名字。”
“这样吗?那我的名字应该叫妮子,家里人都这样叫我。”
陆彦生轻轻摇头,“妮子只算乳名。”
“好吧,嗯,蛋羹真好吃。”陈五娘无心议论名字的事情,同村的丫头们都是这样取名的,要么就是大妮,二妮,大花、小花。
“那你叫什么?”陈五娘吃干净最后一点蛋羹后满足的舔舔唇,抬脸问道。
陆彦生看她这么容易满足,有些发笑,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陆彦生,彦生,即有才学的人。”
陈五娘没有念过书,听陆彦生这样说觉得他的名字特别厉害,由衷的赞叹,“真好听,那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
“我想想。”陆彦生挺直胸膛。
……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三年水涝,已经很久没这样的好日头。如意堂的待客厅面向东方,早晨的阳光正好晒进来,一下还好,晒在人身上暖融融,但毕竟到了四月,晒得久了,很是燥热。且现在到了春耕的时候,别看陆家是地主,农忙的时候除了太爷、太夫人这样年岁高的长辈外,老爷夫人们都有其事情要做。
陆二太爷说了,不许家里有吃闲饭的,他最不喜小辈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享受。
所以陆家男子们需下地督活,有时和佃农护院们一起挖水渠,育苗,女眷们则和和婆子丫鬟们准备饭食,洗衣,纺布,不过主子们做的活儿轻巧许多,累了可随意休息。
最近是烧荒育苗的关键时期,纺布、选种等很繁忙,各房夫人少奶奶都有分管的具体事宜,她们在如意堂耗时间,回去以后就要加班加点。
二房三夫人陆杨氏急匆匆赶来时,一众妯娌姑嫂们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她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当即又火冒三丈,她们竟然都来了如意堂,一看就是约好一起来的,怎么唯独没邀自己。
“倒是热闹。”陆杨氏冷哼。
这些人等的心焦,没空理会陆杨氏,平辈的勾勾唇,小辈礼貌的唤一声三伯母或三婶之外,没有多的话语。
她们越是这样,陆杨氏越气,这时候陆三太夫人换了衣裳出来了,陆杨氏不好发作,收敛起脾气,暗想这一切都是陈家那冲喜的死丫头惹的,等那丫头来了,有她好果子吃!她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福气,有没有外头传的那么邪门。
许是陆杨氏和陆宅一众女眷们的气场太逼人,陈五娘刚走到门口,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怯怯的,不过转念一想,有王林跟着一起来,她怕什么呢?
于是陈五娘昂首挺胸,带着笑容大步向前,耳边回荡着陆彦生的叮嘱。
“去去就回,别磨叽,胆子放大些,别给我丢人。”
“我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