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糖衣花生是陈五娘大喜夜找到的,应该是贪墨蒸饼、鸡蛋等吃食的婆子遗漏下来的,陈五娘收了一捧没舍得多吃,糖是稀罕物,她想若果儿来找她,这些留给果儿吃。
糖衣花生一入口,糖霜融化,甜蜜的滋味立刻在舌尖漫开来,陆彦生不爱甜,却一早吃了两次甜物,换做平日他早就吐掉了,但是他没有,面不改色的将花生嚼得咯嘣脆,想起回来时陈五娘的话,仰头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难怪殷切的给他吃糖花生,原来有事相求。
“哦对,我现在说。”陈五娘往院里看了眼,本想拴好门再说,不过听雪堂规矩严,陆宅其他人又畏惧陆彦生,所以没有旁人会来,她就不多此一举了。
小娘子搬了张凳子挨着陆彦生坐下,风吹来,陆彦生能闻见独属于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这味道似有若无,萦绕在陆彦生的鼻尖,蓦的,他的脸又有些烧了,刚撇开脸,陈五娘小声说。
“三夫人陆杨氏是坏人,没安好心,七爷,她想要您的房子,我们要提防她。”
看见陆杨氏的脸后,陈五娘的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将头先破碎的片段串联成线,令她恍然大悟。
按照梦中的故事脉络,陈五娘嫁给陆彦生以后因“不祥”被迫独居小屋,这两个月里陆彦生病情加重,陆杨氏便上蹿下跳说都怪陈五娘不吉利,要求长辈休了她赶出陆宅。陆杨氏明面上说是为老七的身体着想,而事实上她觊觎三房的房屋财产不是一日两日,就盼着陆彦生早些咽气,好分一杯羹,她想要把陈五娘赶出陆宅是另有原因的。
按照礼法,若陆彦生病亡,又没有留后,他名下的房屋财产自然归大房二房所有,但他有遗孀就不一样了,且当时陆二太爷还有过继孙子到陆彦生名下的打算,这个想法可吓惨了陆杨氏,若陆彦生有了后,她还分什么财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第一步就是赶走陆彦生名义上的夫人,也就是陈五娘,杜绝过继儿子的可能。为达目的,陆杨氏对陈五娘使了很多手段,若不是她命硬,恐怕陆彦生走之前她就先被陆杨氏整治死了。
陈五娘一回忆起这些,就想着赶紧告诉陆彦生,陆杨氏既然使手段对付她,也不会漏了七爷。所以,她与陆七爷是一个阵营的伙伴,此时要一致对外。
“?”陆彦生很意外,长眉拧起,在眉间皱出一个浅浅的川字。
陈五娘以为他不信,连忙重述一遭,以示清白。
“你怎么知道?”陆彦生问。
这个问题直接把陈五娘问卡壳了,她抿了抿唇,心道是啊,她只是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和陆杨氏只匆匆见了一面而已,凭什么叫七爷相信,她一眼就看穿了那妇人的龌龊心思呢?说实话肯定不行,没有人会信梦境成真的事情,太荒唐了,陈五娘把心一横,开始编瞎话。
“我从如意堂出来时走在她后头,她和一个小丫鬟说话密谋,正好被我听见了。”
小娘子只有十六岁,未经世事,就算有一段多出来的记忆,变得聪慧谨慎了不少,到底稚嫩,这紧张兮兮的模样一看就是编故事,根本逃不过陆彦生的如鹰隼般眼睛。
“……”,陆彦生歪头打量着身侧的小娘子,似笑非笑。
陈五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看透了,以为陆彦生只是单纯的不信自己,“七爷,我之前也以为亲人之间,血浓于水,无论发生什么都该团结友爱,可是,自打我爹娘哥哥没了,我寄人篱下,才知道亲人之间有时候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甚至无情,三夫人是七爷的嫂子,你定觉得她不会害你,可我是真真切切的知道,她是坏人,她就是盼着惦记着,想要房子、钱……”
陆彦生揉了揉太阳穴,“我信。”
这宅子里多少人嫉妒、羡慕他,多少人巴不得他下一秒就咽气,他心里全部都清楚,过去他不想管,是因为不在乎,连命都要没了的人,还计较房子和钱吗?但是现在不同了,陆彦生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心思,想为这副病恹恹的身躯拼搏一回,就算失败了,也要为陈娇留下一些资本,毕竟,这是他名义上的夫人。
想到这里,陆彦生又看了陈五娘一眼,可她刚才骗了他,就这说谎的水平,等于一个嘴角米渣都没擦干净的小孩子,嘴硬的说没有偷吃米饼一样,一眼就能看透,她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对陆杨氏有此敌意?
陆七爷在思索,眼神落在陈五娘的脸颊上久久没有挪开,后者莫名其妙,懵懂的用双手摸了摸被七爷盯着看的地方,“这里沾了灰?七爷你看什么?”
一瞬间,陆彦生福至心灵,是了,想这么多做什么,陈娇讨厌陆杨氏还需原因吗,陈娇说她不好,就是不好。
在护犊子这方面,陆家七爷是出了名的,小时候他领着侄子们出去玩耍,侄子被邻居家的一伙孩子欺负了,第二日,陆七爷拎着棍子将那伙孩子一个个揍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