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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安山村不远的杨家庄是陆杨氏的娘家,她爹叫杨贵标,母亲杨许氏,今天杨贵标为了猪配种的事情出门去了,家里只留杨许氏在家等女儿回来。杨家有四儿二女,唯陆杨氏脾气性子和外貌最像母亲,所以杨许氏也最偏爱这个处处像她的女儿,昨儿收到信知道女儿回娘家,还特意做了香葱煎饼给女儿开小灶。
陆杨氏今天回娘家是带着任务的,杨家有好几只身壮的种猪,体型好十分威猛,十里八乡的养猪户都想要杨家的猪去配种,可谓僧多粥少,杨贵标就抬高了配种的价钱,就算给了钱,也还得排队,他心疼种猪,隔两日才牵着猪去配一回。陆杨氏这次回娘家,就是陆二太爷安排的,想让儿媳妇同亲家招呼一声让陆家的母猪插个队,先配种。
“这有什么不行的,等你老子回来了,我同他说一声,后日就牵猪去你们陆宅。”杨许氏痛快的答应了,陆杨两家相处的很好,在彼此村庄都是富户,彼此照应同气连枝,那是应当应分。
陆杨氏吃着煎饼,听娘亲这样说立刻掰下一块喂在母亲嘴里,笑着说太好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女儿觉得,还是娘家才是家,在他们陆家,我到底是个坏人。”
听这话是话里有话了,杨许氏一边窝心于女儿的暖言暖语,一边心疼她,提起两撇上杨的柳叶细眉,声音尖细的问道,“怎么,三郎给你委屈受了?”
陆家三少陆彦晖是个顶老实的汉子,宅院里大大小小的老爷们,就数他最接地气,到农忙的时候穿上坎肩,挽起裤脚,打着赤脚扛着锄头和佃农小厮们一块下地干活,晒得比下面的人还要黑,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也欺负起她的宝贝女儿了?
简直岂有此理。
陆杨氏轻哼一声冷笑,陆彦晖这种耿直的男人她拿捏得死死的,根本翻不起浪花来,成亲这么多年,多数事情都依了她,陆彦晖也不好色,从没与宅院里的小丫鬟走近过,她放下筷子圈住杨许氏的臂膀,先是得意,“娘,三郎他敢。”
随后语气一转,变得高昂尖刻,“是陈家村的死丫头,太爷非要给老七冲喜,莫媒婆给牵的线,招来了这么个扫把星,前两日让我难堪又丢脸,娘,这个仇我若不报还不如去死,我咽不下这口气!”
陆家给七郎冲喜的消息杨许氏自然知道,没想到这冲喜的小娘子竟然这么厉害,刚进门就敢欺负她女儿,简直要翻天,她立刻攥紧女儿手腕,忿忿不平,“你细细和娘说,娘帮你出主意。”
不收拾这丫头,她就白活了这大半辈子。要说,姜还是老的辣,陆杨氏受了气大哭了一场也没想清楚该怎么报复回去,当娘的略一思索,立刻想出一条阴险的计谋。当然,这母女俩是丝毫不会觉得自己理亏的,也选择性忽视是陆杨氏先招惹的陈五娘。
她们不过是找回丢失的面子罢了。
“娘认识一个厉害的算命先生,我下午就去寻他,哼,过两日我买通他去安山村露脸,七郎和陈家丫头的八字不是还没配过吗?若二人相克,陈家死丫头克夫克亲,我看你们陆太爷容不容她……这事光我筹谋还不够,女儿,你也得安排安排,你听娘说……”
陆杨氏大喜,一脸愁云顷刻间散尽,挽着母亲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殷勤的奉承道,“还是母亲厉害。”
……
过了两日,天色又阴沉下来,天边灰蒙蒙的一片,淅沥的下着细雨。风将雨丝吹斜,雾一样的春雨越过屋檐,将走廊打湿一片。都说春雨贵如油,四月正是播种育苗的好时节,雨水越丰沛,对地里的庄稼越有好处,但上到地主下到佃农们心里都悬着块巨石,前三年也是这般,春雨潇潇,可雨下着下着就不懂停,从四月一直下到八九月,将田地里的庄稼都泡死了,今年不会又是个灾年吧?再涝下去,是真没活路了。
陆彦生坐在窗前,仰头看着外面的天色,眉头微蹙在一起。
陈五娘抱了一块毛毯出来盖在陆彦生的腿上,将他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七爷看什么呢?别担心,雨水很快就会停的。”
“但愿如此。”陆彦生叹了一口气。
陈五娘揪着下摆摩挲上面绣着的小兰花,正纠结该怎么告诉陆彦生,她说雨会停,是她梦中见到的真实场景,今年不是灾年而是大丰年,不是随口胡诌安稳人的瞎话。
这时候王林推开院门跑进来,难得冒失了一回,紧张兮兮的说,“七爷,七夫人,二太爷请了个先生来,听说这先生是个半仙,精通周易八卦,奇门遁甲,算命也厉害,太爷请七夫人去呢。”
陈五娘心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梦里说她克夫不祥的算命先生,还是如约而至。
陆彦生摁了摁盖在腿上的毛毯,扭头看看满脸不安的陈五娘,淡然吩咐王林,“去取雨具来,我和夫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