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威作福好些年的三夫人就这样被休了,成了陆宅轰动一时的大新闻,不止是陆家内部,安山村的村民们对此也议论纷纷,虽然不知内情,大部分人是站陆家骂陆杨氏活该有此下场的。
原因有二,一是陆家势大,村里的小门户都依附陆家讨生活,二是陆杨氏太过嚣张树敌太多,她倒霉当然人人称快。
在祠堂闹翻天的时候,陆彦生已经派王林套好了车,随陈五娘回陈家村。
牛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泥巴路上,晴了几日,今儿天阴了,远处飘来几朵乌云,天光迅速暗沉,雨点稀稀拉拉的落下。陈五娘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手边放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坚果、糕饼、饴糖,全部是普通村民见都见不到的好东西,待会见了果儿,全部给他吃。
想到果儿陈五娘的心情就好了。
雨水已经将土路泡出一个又一个坑,坑洼的道路上牛车走得并不平稳,摇得陈五娘想吐,不得不掀开车帘子通风透气,接着就见路边很多百姓推着木板车、挑着箩筐,拖家带口的行走在雨中,陈五娘探头看不见队伍的头,往后见不到尾巴,心里觉得奇怪,问赶车的王林。
“这些人看着面生,都要去哪里?是县里有善人施粥了?”
王林一边赶车一边答话,“谁还敢施粥,灾民太多了,人都挤在一起要生乱子的,这些是从北边逃难来的灾民,最近出了个传说,说北方有人激怒了天神,神降天罚,才有了这旱灾水灾,只有往南逃才有活路,好多人准备往南逃呢。”
陈五娘隐约想起是有这个说法,但今年不是灾年,而是风调雨顺的丰年,不过,天灾过去了,人祸就将到来,好像是多地出现了民乱,具体是什么情况陈五娘也不清楚,就算多了一段记忆,那也是深宅妇人的记忆,但陈五娘明白一点,就是现在留在家乡才是最好的选择,拖家带口的逃荒既辛酸又艰险。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劝一劝这些人,想来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到了陈家村的村口,有一块青色石碑,陈五娘叫王林停了下来,然后喊住路过的一个男娃娃,问他可知果儿在哪里。
这男娃娃认得陈五娘,吸吸鼻子叫她五姐,然后说,“在河边捉螃蟹,明天他家就要走了。”
“往南边去?”陈五娘瞪大眼睛,三叔一家后来怎么样了她不知道,梦中她在陆家后宅待了一年多才回陈家村,那时候三叔一家人早不见影,屋子都塌完了,连碎砖都被邻人捡走,只剩一点地基。
原来也跟风去了南边。
“帮我悄悄的喊果儿来,这个给你吃,告诉他我就在这里等。”陈五娘递了半块粗粮饼给那男娃娃,托他去找人,男娃娃三两口将饼吃了,噎得直翻白眼,一边撸喉咙一边点头,迈开腿往河边奔。
陈五娘不想果儿南下,多半没好下场的,不然灾年过去,三叔一家怎么还没返回故乡呢?可看她又不能和果儿直说,陈五娘正苦想着法子,得信儿的果儿已经乐颠颠的跑了过来,看五姐穿着一身干净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白白净净,果儿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对着陈五娘左看右看,“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他们待我很好的。”陈五娘掐了掐果儿的脸,笑着将身边装食物的包袱递给他,“里面都是好吃的,你快尝尝。”
果儿打开包袱,眼睛一下泛起光芒来,他留着口水一样样的抚摸,“都给我?五姐,我分你一半!”
“不用,我还有,在陆家不缺吃的,果儿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要往南方逃难了?”陈五娘问道。
果儿将食物一样样摸过,没舍得吃,他抬起头狠狠点了两下,“村长说留在村里没活路,咱村还有二十多户人家,有一半要和村长往南去。”
陈五娘摸摸果儿头顶稀疏枯黄的头发,“南边不好,灾年马上要过了,留下是最好的,你若信五姐,就不要走,我隔几日就给你送吃的,陆七爷是大善人,我求求他,或许能让你进陆家当差。”
果儿咬着唇沉默了,虽然爹娘偏心弟弟对他不好,但毕竟是他的亲生爹娘,他舍不得和家人分开。
“你自己想,想明白就来陆家找周管事,他会领你见我的。”陈五娘深知这事强求不来,一切要看果儿自己的决定,看着愈发阴沉的天色,恐怕有大雨,她不好耽误太久,揉了揉果儿的脸,“姐回去了,吃的藏好,别被迫充公了。”
“嗯。”果儿攥紧小拳头,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满脸的舍不得。他发了一会儿愣,不远处响起他娘喊他的声音。
“果儿!果儿!回家了!”
果儿猛地一抖,抱着包袱钻入路边的草丛,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暂时将吃的藏起来,才回应他娘的呼喊。
“听到了,来了!”
……
幸好陈五娘回的早,离安山村还有二里路的时候果然天降暴雨,好在冒雨前进片刻就能到家。
雨刚下陈五娘就惦记起陆彦生的腿伤来,他伤情的轻重和天气关系很大,越阴越潮的天气越疼,不知这会是不是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