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开了三十米,才发现茫茫绿山一侧的公路护栏边停着一辆黑色陆地巡洋舰。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往这?边走。
身姿挺拔,两条长腿隔着雾,修长笔直,像行走的个人标签。
是江倾。
纪荷拎包下车。
风裹挟着雨,变成细雾,一层层钻入脸部毛孔。
两人距离逐渐收拢,在最后几米,彼此五官清晰。
她脚步微顿,这?一瞬的功夫,江倾猛地冲来拥抱她。
在后来的三年里,纪荷无数遍想,当时这个拥抱久一点,不是用来废话,两人之间的遗憾会不会少一些??
此刻,彼此体温熨烫、交融。
缓了至少一分钟,纪荷抖着唇瓣,故作冷静的说,“这?是你衣服。”
他怀抱撤离,后退一步站直,伸手速度极慢的接过她手里的包,彼此离开时,手指滑过她掌背,配合着沙哑嗓音,离别愁绪浓。
“等我回来……”
纪荷沉默看护栏上被雨雾裹湿的尘。
“没话跟我说?”江倾嗓音更加沙哑,隐隐泻出一丝焦急。
“说什么。”她微一勾唇角,语气寒凉。
“之前采访一位前卧底,因工染上?毒瘾,后来屡戒屡吸,成为贩毒人员,丢掉工作。我记得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他说,我想找回自己,但我觉得很难了。”
这?位卧底叫宋名扬,在职期间战功赫赫,然而因公染毒,铁骨铮铮的英雄被折磨成自己都深恶痛绝的贩毒人员。
没有公道。
现在为讨一个工伤说法,和前单位打起官司。
这?就是卧底的下场。
“希望你保重。”她最后笑着说出这五个字。
江倾眉头紧锁,睨着她低垂的面颊,保证,“我不会有事?,不要担心。”
纪荷点点头,终于朝他看一眼。
他气色不太好,眼底下青色明显,一张俊脸在雨雾中分明,眸中全是对她的爱。
即使痛恨,纪荷也不得不承认,江倾此时真的迫在眉睫般的焦虑。尤其在自己没有回应他眼神时。
纪荷说,“走吧。我也回去了。”音落,转身。
只迈出一步,一双手掌就紧紧扣住她腕。
“没其他话了?”他不可思议,“我真的要走了,你不在乎?”
纪荷眸光晃荡着,似不远处服务点的灯,几乎失去了指明的意义,平添孤寂。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江倾?”
“要你正常跟我告别。”他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似乎厌烦了她的敷衍与过度冷漠。
纪荷自嘲般的失笑,点着头,不客气回,“那好吧。你明知你错了,非让我主动提,好,那就提……”
她回身,寡淡的目光一瞬间锋利,连带表情,全体燃烧般的,冷漠瞧着他。
“什么时候发现避孕套破的?”
“第二天。”他眉目淡然,说出爆炸性的句子。
“第二天……”纪荷气笑,察觉到自己身体在抖,“我现在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江倾,我们不合适。”
他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很合,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纪荷义无反顾,“等你回来。我们离婚。”
“孩子叫时年,同音十年,女孩就叫时念,好吗?”
纪荷眼眶迷蒙,“到时候我们一人一个。随你挑。”
他淡定,“两个我们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饭,吃不进也要吃。”
“江倾——”纪荷爆发了,一耳光甩去他脸颊。
两辆车离得远。
在车窗里只看到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一男一女,深度纠缠。
女人抬起的手臂被猛扣住,男人一改柔顺,将人拉进怀里,额抵着额,说地是什么,外人完全听不清。
江倾闭眼嗅着她的气息,如饥似渴,沙哑发声,“纪荷……不要生气……如果你真爱我,以后会感?谢我给你带来两个孩子。”
“你说的人话吗?”纪荷唇瓣抖,心也在抖,看着他高挺鼻梁,蹭着自己鼻梁温存霸道的神态,寒心笑。
“这?是两条生命,如果觉得行动危险,完全可以和我正常沟通,为什么这?么做?”
“我正常跟你沟通时,没一次成功过。”江倾提醒她,嘴角挂着痛苦的笑,“你想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做好准备,放下心结,对不起,我还没有,我夜夜噩梦,梦见跟你的尸体做.爱。为对方活着,才难。”
死轻而易举。
过去十年,他有一万次可以死的机会。
但活下来,犹如刀尖行走,痛入骨髓。
雨雾沾湿江倾睫毛。
徐徐睁眼,看到她隐忍住哭声的样子,江倾心脏也跟着一阵阵抽痛。
低头,吻她。
纪荷挣扎,仍然尝到似乎是唯一热源的他的舌尖,霸道、强悍。
哽声,“江倾,你好让我失望……”
“对不起。”停止亲吻,江倾凝她润着水光的唇。
“如果可以,我们不会这?样结婚、生子,甚至不会这?样重逢。我不喜欢这一切,但我喜欢你,错就是错了,不奢求原谅,也不后悔,打也好,骂也好,就此别过,回来悉听发落。”
纪荷摇头,想说,我话还没完,凭什么事?事?由你做主?
他搂紧她,一声声嘱咐。
“再?见,照顾好自己。”
“吃饭,一定多吃,无论多难受。”
“纪荷,我爱你。”
“一千一万遍再?见,真的舍不得你。保重……”
夜幕隆重拉下来。
起伏的山川彻底隐入黑暗。无论线条曾多真实,没入了黑暗,就再找不见。
一如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
纪荷在原地站了许久,到底心生不平,没问出,江倾,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义无反顾丢下她,还有机会回来吗?
然而,未出口的话,随着那辆越野的驶离,成了一种遥望的祭奠,心生悲凉到走回自己车边时,脑海可以想象到黑漆漆的高速公路,茫茫前方,各奔目标的荒芜。
“姐……”雁北从来不喊她姐,江湖气十足的喊老大,这?会纪荷情绪空荡,可能吓着他了,软绵绵安慰她。
纪荷笑了笑,靠进后座,低哑,“回家。”
雁北立即上车,发动引擎,离开这?是非地。
夜间,高速下起大雨。
纪荷在后座因疲累睡着。
雁北从后视镜发现一辆不对劲的车,隔着大雨蒙蒙,黑色陆地巡洋舰的车标还是被认出。
到进明州主城,对方才停止护送、并入岔道,雨夜中彻底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要说:三年后某一天,龙凤胎又一次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纪荷正开着车,不知怎么回答,良久,孩子们还在等,她只好哑声,“爸爸是一位好警察。”
“不是好爸爸吗?”
纪荷泣不成声。
》这章码到今晨五点多,困死我,当时有点不满意,睡了一觉让大脑清醒了才动手修改。虽迟但到。
今日更新在晚间正常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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