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办公室,有人特意等在门外。
纪荷一讶。
有段日子没见的周开阳靠在幕窗护栏上,一身白衣休闲打扮,手上腕表是唯一佩饰,瞩目又清爽。
抬头一见她出来,平静表情立时起笑意,“来了。”
“嗯。找老虞谈点事。”纪荷笑着走近。
周开阳从护栏离开,比她高一个头,温柔凝视,“听说江倾……”
“嗯。被通缉。”纪荷坦诚一笑,抬抬眉,“不如找个地方坐坐?”
永远这样子。
泰山压顶不变色。
周开阳和她搭档多年,出生入死数次,哪怕最危机的那次病死猪肉案,她被捅进ICU,出来第一句话——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插着氧气管,令人哭笑不得。
周开阳从那次开始,尽量不让她一个女人太过冲锋,行动中处处护着她。
上次在楚河街被肖家人群殴,周开阳为她断一根食指,觉得还不够努力,没帮她讨回公道,自己因手术在医院挺窝囊的躺了一周。
后续楚河街的大型报道,自己也?没参与上。
遗憾。
……
“听说你辞职了?”
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吃下午茶。
本来要去咖啡馆,这是共事多年来的习惯,在咖啡馆谈事。
今天纪荷主动提出换一个地方,周开阳挺惊讶的。
此刻,笑看她。
“是。摄像干了多年,想换一个职业玩玩。”
周开阳是高干子弟,没按照父母意愿进入政界,却从乐器玩到摄像机,现在又准备换一个行当?,不可不谓潇洒。
纪荷佩服笑,“行啊,不管玩什么,我?永远怀念和你共事的日子。”
“你结婚,很突然。”周开阳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纪荷在吃一块康司,最近胃口奇差,中午饭没吃丝毫不觉饿,此刻塞了几块点心,纯粹应付任务似的,没滋没味。
淡淡一笑,“对,闪婚。”
音落,低头喝热水。
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周开阳点点头,彼此寂静了一瞬,他笑着开口,“我?看刚才还不如喝咖啡,来这里,咖啡做的没那边地道。”
甜点架上,她动的速度奇慢。
周开阳以为她不喜欢吃。
纪荷无言笑半晌,伸手端起热水杯,“我?是怀孕了,胃口不好。”
对面男人正品着“没那边地道”的咖啡,闻言,明显僵滞。
纪荷抱歉微笑,“又惊着你了。我?最近事好多,辞职、闪婚、怀孕。”
这三样在正常人身上至少半载时间。
她两个月全部凑齐。
周开阳“惊”了好一会,纪荷喝完半杯水,他才有所反应的抬眸,不自然一笑,“恭喜你……”
“好说。”纪荷盯着他眸,好好笑了一会儿。
周开阳一乐,继续陪着她。
一直聊到下午四点。
继续晚餐也?可以,但纪荷接到乔景良的电话,那边问她晚上吃什么,她才抱歉的想起,自己家里还有长辈要陪。
和周开阳道别后,乘坐自己的车离开。
在路上,雁北大发牢骚,“姐,你以后少对别人这么笑,我?江哥才离开一天,你就这么开心,他知道了不高兴了。”
纪荷闭着眼休息,置之不理。
雁北不依不饶,“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他啊?”
“谁?”
“我?江哥啊。”他试探。
纪荷内心悲凉,冷声,“人家忙着呢。”
江倾电话打不通。
可能换了号码,也?可能其他什么原因。
纪荷连续打了几次,又通过社交软件找他,没有回音,她就算了。
倒是沙黎婷主动来电三次。
第一天的,我?们到了,在金三角军用机场信号不好。
第二次是隔了三天,说替江倾转告,这边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
第三次是一个月后,沙黎婷说自己辞职了,在泰国北部村落里旅居,暂时不回中国,顺带寻找着自己妹妹。
纪荷没深问。
毕竟沙黎婷的通话可能被监听。
而且七问鸿升的稿子明明是自己写的,乔开宇被抓鸿升深陷舆论漩涡时,公司内部股东会上有人突然提出稿子是沙黎婷所为。
只有她清楚乔开宇的动向。
这话本没错,这篇稿子,沙黎婷帮了一半忙,但提笔和发布完全出自纪荷之手。
股东会上一致忽略乔开宇提出的、是纪荷所为的猜测,矛头全指向了沙黎婷。
当?时沙黎婷已经在金三角待了三个星期,这消息一出来,她在那边极其危险。
纪荷担心了一周的样子,沙黎婷来了第三通电话,说自己到了北部村庄里旅居。
至于真实情况是不是逃难,两人在简短的通话中没有深谈。
这之后,不但江倾在第一天就如泥牛入海,就连他身边的纪荷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失去踪迹。
晚上睡觉,屡屡被吓醒。
这趟东南亚之行,凶险程度超乎纪荷预料。
至少,她从来没想过,江倾在第一天就开始了无音讯。
表面上,她还装着若无其事,用夫妻拌嘴的借口回应乔景良,然后装不经意问起江倾还好不好的话题。
乔景良滴水不透,笑问她是不是担心他。
纪荷说,是替孩子们过问,自己无所谓,他莫名其妙让自己怀孕,自己挺恨他的。
乔景良审视的目光令她不安,但也?只能强撑着。
最后得到他一句——
挺好,一直和老六在一起。
纪荷点点头,冲他笑了一笑,此后,未再提起。
转眼到秋雨寒凉季节。
双胞胎迫不及待朝外显示自己的分量,纪荷肚子大了两圈。
穿薄衫,完全凸出,风衣都遮不住小家伙们冒头。
“是龙凤胎。恭喜!”产检这天乔景良陪伴左右。
B超显示屏上两个小家伙面对面吸着手指玩儿。
医生用探头在纪荷肚子反复探动,才把两人弄成正面,性别清清楚楚的展示。
乔景良认真凝视许久,嘴角上扬,“很活泼。”
“是啊,刚才两人还蹬腿干了一架。”
乔景良看安静躺着的纪荷,“怎么不看看?”
“看了。”纪荷朝他一笑,眉目清淡。
笑容一旦不是发自肺腑,一切都显得虚浮。
音落,她又正回头颅,视线安静对着上头的天花板。
乔景良嘴角笑意微微一僵,接着,继续看屏幕上的两位外孙,笑意逐渐回升。
从医院出来,乔景良问她累不累。
纪荷最近恢复了在电视台的职务,由于劳苦功高,老虞特许她提前放产假。
纪荷偶尔过去审审片子,准备新节目和主持会议。
不再?跑外勤。
相比从前的分.身乏术,这算清闲了。
乔景良问起,她摇头笑,“没有。孩子们挺乖,工作又等?于半放假。”
乔景良笑,“爸爸领你逛街。”
纪荷猛地侧眸看他,动作幅度大,但陷在街头车水马龙声中,仍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爸爸”继续将车窗争取开到恰好的位置,不过大让冷风吹入,又不过小的让她这个孕妇难受。
纪荷回正视线,眼眶微微涩。
到达商场。
两人坐直达电梯。进了人家店里,人家直接关门,只服务于两人。
乔景良让纪荷坐着,试一双鹿皮的靴子,里面厚厚的羊毛,脚刚一进去,就仿佛置身暖炉中。
“有点紧……”纪荷翘嘴角笑,眸光发亮,“还是我怀孕,脚肿了?”
“肿了吗?”乔景良蹲下身,托住她脚后跟,脱下鞋子。
纪荷以为他要让人换鞋子,结果是握上她的脚,仔细轻柔按了按,“还好,别吓自己。”笑着,让人换大一码。
接着,几乎将店搬空。
这家逛完,到下一家,买了她的东西,又买了宝宝的。
自己车子装不下,店家亲自送上门。
“您怎么和江倾一样,买了这么多?”纪荷小小埋怨,“有钱不是这么花呀。”
乔景良笑,“你开心就好。”
纪荷无言乐半晌。
这天下午回去,纪荷突然收到一个匿名快递,打开一看是一条孕妇枕,和成年男性身高差不多。
她最近隐隐有些?腰痛,睡眠差劲,这东西晒晒往被窝一放,像搂着江倾睡觉一样。
夜里,大腿无数次架在上头,或半歪着垫腰,爽利、舒适。
除了没有呼吸,一切完美。
早起,她向乔景良道谢,对方愣了一瞬,继而点点头的不予置评。
和送的其他礼比起来,有些?冷淡。
纪荷没过多在意。
吃过饭,就说要去趟电视台,带着雁北出发了。
路上,直接拐去沈家。
雁北评价她这段时间和乔景良的关系很奇怪。
“你们俩都挺……装的。”雁北在前头开车,想了好久才想出“装”这个字。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纪荷仰头往后面靠了靠,抚摸着凸起的肚子,皱眉,难受的吐气。
“是不是又难受了?”雁北皱着眉从后视镜里问。
纪荷放松下来,只有跟这小子在一起,神经才没那么紧绷,笑道,“是呀,你妈和你未来太太都很不容易,两个女人都要对她们好。”
“晓得了。”雁北单手摸了下后脑勺,有点害羞。
到沈清家楼下时,雁北还跟上次一样等着。
纪荷单独上去。
她月份渐大,行动不便,这回就没买水果,只给两个孩子带了轻便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