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漪脚步顿住,雨霖婞和千芊也跟随站定,洛神?做个手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在一张病床前停下了。
那病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其实说起来如果床上真的躺了一个人,似这?样被医用白被单盖住,本来是可以很明?确地看出来的,也就不必含含糊糊地说什么“好像”。
可眼前这?个,的确不好定论,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因为?,他太瘦了。
不,应该说是太薄了。
薄得不像是一具人体,而且被单上染着斑斑驳驳的黑褐色斑点,或者色块,应该是被单很久以前沁了血,之后血干涸了,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看到被白床单盖住的这?“人”,师清漪只觉得背心开始冒冷汗了。
这?里?本就冷,冷汗被厚厚的冬日?衣料裹住,无法挥发出来,贴在肌肤上,几乎黏得发了腻。
洛神?冷眸看着,过了片刻,她伸出戴白手套的手,捏到那被单的一角,作势欲掀。
“……洛神?。”师清漪走上前去,眉头微蹙地低喃。
“无碍。”洛神?面无波澜,朝她摇了下头,右手跟随上抬,将那被单掀开了。
掀开的被单被洛神?挑开,揭到那人胸部位置,师清漪借着狼眼手电的白光一看,这?才看清楚病床上的景象。
乱糟糟的短头发,看身形构架,是个男人。
雨霖婞桃花眼略微睁大,下意识掩住嘴。
被单盖住的那个男人,实际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肉骨分离削去,就只剩下一张皮囊套在骨架子上。因为?肉已经被什么东西吸食殆尽了,那种血肉构建堆积的肉体丰盈感自然跟随消失不见,所以那人刚才被被单盖住时,才会给人一种很薄,很瘦的感觉。
没了血肉,脸皮完全陷下去,陷进头骨的眼窝和颧骨凹陷中,周身血迹斑斑,整体色调却又呈现出一种青黑色,说不出的狰狞。
“这?也忒惨。”雨霖婞轻声说:“粽子似的,差点让我以为?不在疯人院,而是下地了。”
洛神?淡道:“从脖子开始。”
师清漪将手电移了移,白光幽幽,照到男人的脖子处。
果然,脖颈处一片模糊,其他地方尚有皮裹,唯独整个脖子这?里?,几乎就只剩下了一根细细的颈骨支撑,快要断掉似的。
“他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吃成这?样的?”说话间,师清漪不忍再?看,重新将被单盖上。
雨霖婞耸肩:“这?种程度,我以前只在墓里?见过类似的。那种东西叫血粽,寻常粽子扑人或者牲畜时,就直接把目标生吞活剥了,只要有时间,就连骨头渣子也不会给你剩下的。可是血粽比较特别一点,通常只是吸血,和西方传说里?吸血鬼的性质差不多,但是它又不会像这?样把肉也吸食掉了,就只剩下皮和架子。我真糊涂了,怎么突然觉得这?地上比墓里?还要危险呢?”
师清漪目光冰冷,说道:“萧以柔目前在做的事?,真的已经超乎我们想象了。”
“你们看这?边,还有很多。”千芊站在稍远的地方,朝右边使?眼色。
师清漪循着千芊所指,环视一番,发现右边的病床位上,的确是排布了一定数量这?种薄架子的人。
大约十多具,被带血的被单盖住,一片幽凉可怖。
“左边原本应当也有的。左边那些?空床单上血迹层叠,时间虽各有不同?,不过最上面那层,显是新近的血迹,颜色较红一些?。”洛神?挑起包裹好的巨阙一指,幽幽续道:“疯人院下午曾有过一次院内出车,那些?尸体,料想便是那时被运走了一部分。数目过多,我们此刻所见的为?余数,大抵是要今日?天亮后才会运走。”
“尸体停放在这?里?,再?分批次运出去。”师清漪低声说:“那这?个停尸房就相当于一个中转站,而这?些?尸体,其实都是从内室里?运出来的。”
这?种可怖程度的尸体,根本不可能是自外?面的疯人院直接输入,病人纵然死了,身体至少还是完整的,不可能被吸食成这?副样子。师清漪现在唯一猜到的可能,就是萧以柔将病人先投入内室,经历某种变化后,再?移出来,暂时停在停尸房,后面再?运出疯人院进行销毁。
至于这?种所谓的变化……
洛神?看穿师清漪眸子里?的神?色,低声道:“喂食。”
虽然早就想到是这?个结果,师清漪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千芊将手电打到更?深处,那里?是一睹冰冷的墙壁,墙壁上分出了许多方格。
“好像是尸体壁储式冻库。”她看了看,说。
四个女?人开始往壁储式冻库那边走,温度实在太低了,手电光照过去,白光都有一种被冻住的错觉。
冻库是最常见的抽屉壁储式,师清漪握住把手,随便拉扯出一只,半边冻库的抽屉被她扯出来,露出一个蒙了厚重白霜的人脑袋。
就跟扯出冰箱冷冻柜的抽屉一样,带出一股白烟渺然的冷雾。
冻库里?有冻住的尸体,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师清漪神?色无常地将手搁下来,开始搓揉冻疼了的指尖。
“每人一个抽屉,开始寻。”
洛神?寡淡地嘱咐了声,跟着抬起戴手套的左手,直接伸入了冻库那片白雾茫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