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栓子有些羞赧的低了头,“是徒儿进后厨去送东西,这个果子好看,就多看了两眼,绿蕊姐姐就做主送了徒儿三个。”说完,他好似生怕瑞雪生气一般,又连忙接道,“师傅,是徒儿错了,不该垂涎人家的吃食,我这就送回去。”
瑞雪好笑,“你出力去送吃食,人家慷慨回送你果子,并没有什么错处,如果你现在送回去,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栓子听得师傅没有责怪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拿了最大的一只塞到瑞雪手里,第二大的给了张嫂子,自己则拿了那最小的跑出去,显然是送去对面给他爹爹尝鲜。
张嫂子夸赞道,“栓子这孩子真是个懂事的。”
瑞雪点头,看看手里的苹果,想了想,把它放到了每日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正好张嫂子也把自己的那只放到篮子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晚饭后,瑞雪把那只苹果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切成小块,扎了削尖的小木棍儿,喜滋滋的端给赵丰年吃。
赵丰年愣了愣,嗅着熟悉的果香,突然暴怒而起,一巴掌拍翻果盘儿,眼珠子通红,死死盯着瑞雪,声音冷得像是带着冰霜一般,“你……也想要我死?”
瑞雪被吓得不知如何回应,心里瞬时涌满了委屈,明明这是自己舍不得吃的好果子,一路上怕挤坏了,小心翼翼放在怀里揣回来,切好送到他面前,怎么就惹到他了,怎么就要他死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何发怒,但是我不能受冤枉,你说明白,我省下果子给你吃,为何就是要你死?”
瑞雪同样冰冷的声音,把赵丰年从惊怒混沌之中拉了出来,眼眸流转间,恍然认出眼前的人是他的新妻子,不是当日那个满脸慈爱,却心心念念要他性命的妇人,一时也有些愣了,狠狠喘着气,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瑞雪等了半晌,没听见他的回应,于是冷冷一笑,再没有多言半个字,弯腰把果块捡了起来,快步出了屋子,赵丰年张了张口,手臂微微探前,好似想要留下她,最后却无力的垂了下来,要说什么呢,要解释什么呢,难道要把以前那些龌龊,那些仇恨,那些肮脏不堪的阴谋诡计,讲给她听吗?不,他不能……
瑞雪打了水,把果块洗干净,然后坐在小木凳上,泄恨般大口吃着,不时握拳砸两下胸口,好似那些吃下去的果块都堵在了那里,噎得她喘气都困难。
她扪心自问,虽然她也有私心,不想被发卖为奴,但是她确实是真心对这个男人好的,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她接触最多的人,以后要相依为命的人,要一起过日子的人,可是,在这个人的眼里,她恐怕只是个伺候他的下人,半点儿没有赋予她信任和尊重。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她让自己变得一文不值了?
赵丰年在门外偷偷看着那个拼命仰着头,不肯让眼泪流下来的女子,慢慢握起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反倒是胸口那里仿佛有什么碎裂了……
第二日一早,瑞雪一打开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再看院子里四处都是泥泞,桂树叶掉了大半在地上,萧瑟而凄凉。
怪不得她半夜时觉得身上有些凉,原来是夜间下了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以后恐怕是没有什么暖和日子了,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铺子里的生意倒是应该好起来了。
麻利的洗漱做好早饭,准备雪羹和发糕、火烧,想起昨日那两个小丫鬟和一两赏银,她又把吊在井里的那一小块鲜肉和两根骨头拿了出来,这原本是前日买好留着给赵丰年补身体的,现在人家不领情,索性就拿到铺子里去,也许能派上什么用场也说不定。
待张嫂子上了门,两人把东西都放在独轮车上,就去了码头。一路上张嫂子看出瑞雪脸色不好,问询之下,瑞雪只说昨晚没睡好,她也就不再追问,到了店里给栓子使了个眼色,栓子机灵的跑前跑后,又是问功课,又是耍宝说起小时候的糗事,倒也把瑞雪逗得脸上带了笑。
张嫂子松了口气,暗暗冲着栓子比了比大拇指。
拜这场秋雨的功劳,今日明显要比往日冷了许多,没有活计的力工们,就纷纷掏出一文钱扔到门口的木箱子里,然后坐在温热的炕上喝茶闲话,倒让店里热闹了许多。
瑞雪让栓子给老王和陈言也送了一壶热茶过去,就把两根骨头洗干净,敲成四截,扔到热水锅里焯去血水,然后重新换了干净的水,切了半块姜,连同骨头一起扔进去,大火烧开,转成小火咕嘟嘟炖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浓浓的骨汤香味就散了开来,有那性子活泛的力工就从屋里探出头来,笑道,“老板娘,这是在做什么好吃食,惹得我们都要淌口水了?”
瑞雪笑道,“家里剩下两根猪骨头,今日天气冷,就拿来炖炖,顺便也烧烧炕,大伙儿不嫌弃,一会儿都喝一碗,暖暖肚子。”
那力工连连道谢,屋中众人听得,心里也都道这老板娘真是个慷慨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