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半掩在被子里的嘴角翘了翘,对于他这样的答话,还算满意,赵丰年听得她的呼吸好似和缓了,心下松了口气,又道,“展鹏他们已经替我寻访怪医,待我把身上的寒毒治好,咱们生上几个孩子,我再赚几个铺子,几万存银,就此富足平静过日子,好吗?”
“好,”他所说的,就是瑞雪所希望的,自然一千个好,一万个赞同。
赵丰年手下摸着微微有些粗粝的棉布被面儿,低声问道,“如今这份家业都是你赚下的,说起来我可是一穷二白,要讲究配不配,倒是我占了大便宜。不过,若是我回了赵家,拿回那些铺子,你就能立时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如此,你还坚持要过这样的日子吗?不会后悔吗?”
瑞雪往他怀里蹭了蹭,笑道,“鸟笼就算是用黄金铸就,也是束缚鸟儿的囚牢,若是鸟儿生来就在那笼子里,也许不觉多闷,可是我这种在外面飞翔多年,经历过风雨的鸟,轻易不会选择进那笼子。”
“笼子啊……”赵丰年淡淡重复一句,想着自家那大宅后院,成群的奴仆,若是瑞雪真关在那里,每日除了做针线,就是看花扑蝶,那恐怕真就不是他喜爱的样子了。
夫妻俩打定了主意,紧紧拥在一处,感受着彼此扶持走下去的决心,慢慢睡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白展鹏的口苦之症就奇迹般的消去了,吃喝再无妨碍,惹得他也心疑起来,难道真是肝火旺盛了。
瑞雪心里歉疚,早饭做得异常丰盛,楚歌欢虽然还想赖上几日,奈何旺财找来,言道,铺子里有些事情要他处理,只得怏怏不乐的告辞了。赵丰年客气的送了他出门,难免挽留了两句,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自此白展鹏就在赵家住了下来,程掌柜随着小厮安子来拜见,送了不少好酒和吃食等物,瑞雪也不客气都收下了。赵丰年每日早起看着作坊里出豆腐,打发了酒楼里来取豆腐的车辆,就同白展鹏一起下棋,或者不动内力,只比划招数,闲谈江湖趣事,下午就开始教私塾里的孩子们读一个半时辰的书。
瑞雪偶尔见得他们比武,心头一动,倒是替吴煜打算起来,想着他身上虽说有些三脚猫功夫,但是却不够保命的,要是能再学上几招,不定哪时能派上用场,于是当晚就同赵丰年说了这事,赵丰年自然不会拒绝,日日早起去前院作坊时,就唤起吴煜绕着自家院子长跑,偶尔闲暇就指点他学两下小擒拿手之类,易学又实用的招数。
吴煜被姐姐念叨的头疼,想起以后必然要面对的事儿,也就耐着性子认真练习。大壮和黑子听说了,也笑嘻嘻随着各自娘亲来求,赵丰年也都应了,于是赵府里早起长跑的,又多了两个。
后来赵丰年忙起来,顾及不到,白展鹏就把这事儿接了过去,不到两日就让三个孩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学起武来,反倒比读书还积极,直惹得翠娘和张嫂子后悔当日不该为他们求情。
瑞雪安慰道,“小孩子都是三日热血,若是学成了以后去科考,路上也不必担心碰到个小灾小难。若是学不成,起码也长长体力,冬日不易染风寒。”
翠娘和张嫂子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理会此事,三个小子于是更加撒着欢儿的练武。
可惜,瑞雪先把白展鹏当个客看待,后来更是当做弟弟的师傅尊敬,日日细心照料,却没换来白展鹏的好言语,见她做何事都要挑出三分毛病,偶尔晚上同赵丰年小酌闲谈,微醺之时,甚至说及,湘云如何好,如何深情一片,如何端庄贤淑,胜之瑞雪百倍,惹得赵丰年再不肯与他私下喝酒。
瑞雪听得一次,心里不喜,听得两次,暗自恼怒,听得三次,就想找块板砖拍晕他。
这一日,正是午后,赵丰年在东园里给孩子们上课,瑞雪送了一个上门来订豆腐的小食肆老板娘,正要回院子,就见一辆马车行来,初始还以为也是来谈生意的,后来看的那马车前刻着“田”字的牌子,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果然,那马车停在柳树荫凉下,青色的窗帘一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来,正是田家大小姐,田荷。
她本来听得母亲劝说,整日在府里安静备嫁,但是心底始终还是放不下,死也不愿意相信那样的男子,怎么就是一身铜臭的商贾,写诗作画的双手怎么就能拨的算盘,记得账本?
今日借口出门采买布匹,求得母亲松口,快马赶到云家村,只为了再看一眼那男子,可惜掀起帘子,正面对的却是他的妻,一惊之下刚要落下帘子,心头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转而反倒把帘子掀得越发大一些,打量那女子的衣裙,只有七分新,还是暗蓝色,不及自己身上的绸缎衣裙三分美;那双手虽然纤长,却是难掩粗糙,不及自己的手细嫩;那面容虽平和里带着三分英气,也是不及自己娇美可人……
比来比去,心里越加不服,这样粗鄙的女子怎能陪在那般清绝出众的男子身旁?
瑞雪看着她脸上青白交错,银牙咬得嘴唇发白,心下好气又好笑。田家这朵烂桃花倒还真有三分倔脾气,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她可没有必要再忍了。人家都不要脸皮上门抢她丈夫,她若是再客气,恐怕就真是泥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