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毕竟年纪小,又是小姑娘爱美,听得有新衣裙,脸上就带了笑,想着也不是什么保密之事,就道,“夫人说,安伯能治先生的病,要我们不可怠慢安伯。”
“哦,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儿,他们跟着赵家做工,赵家越稳妥,他们自然日子越好,于是,众人脸上皆带了欢喜之意,纷纷点头,回去继续忙碌。
安伯见得赵丰年去请,微一犹疑,也就背着手,一路晃悠进了二门,瑞雪笑着上前给他行了礼,待请他坐主位,老爷子坚决不肯,一定要坐下首,瑞雪也没勉强,等吴煜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衫进来,一家人就开饭了。
两碗蛋羹,一碗端到了安伯跟前,一碗给了赵丰年,吴煜没有捞到,孩子气的皱眉恼怒,道,“我也要吃蛋羹。”
瑞雪正给他盛粥,放下碗来,一个爆栗敲到了他头上,嗔怪道,“整日都吃,一日不吃能少块肉啊,喝粥!”
吴煜撅撅嘴,拿起勺子,又道,“那我要吃豆干。”
瑞雪无奈,又给他夹了两块豆干,这才哄得他好好吃饭。赵丰年忙着夹了香辣小黄瓜往妻子碟子里放,瑞雪怀了身子后,不喜酸味,反倒喜食又麻又辣的吃食,着实怪异,而且一顿没有都是不动筷子的。
彩云彩月站在众人身后,不时帮忙递个帕子,分个菜。
一家人如同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安伯医术了得,就如何谄媚巴结,当然更没有冷落老爷子,瑞雪不时用公筷给老爷子夹些软烂的菜色,笑着低声问询老爷子口味喜好,间杂着赵丰年提起几句江湖近事,饭桌儿上热闹而和谐。
这也是赵家夫妻早晨商议后的结果,在他们看来,老爷子一辈子在江湖打混,怕是最喜这样简单又热闹的普通生活,若是过分恭敬,他恐怕还觉别扭,再者说他们夫妻也真不是那种能够做出假意谦卑的人,出于感激,出于善意,出于尊敬,真心把老爷子当自家长辈相待,就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他们夫妻再一次算准了,老爷子一顿饭吃得很是欢喜,看见吴煜被敲了脑袋,笑得眯了眼,吃得可口的菜色,还赞了两句,完全一副好好长辈模样,哪里有江湖传言那般古怪恐怖?
待得饭毕,老爷子晃晃悠悠又去大门口看风景打盹了,彩云彩月站在桌边,赶紧吃了口饭,拾掇了桌子,就极有眼色的泡了茶,端了一碟子绵软的点心送去。
赵丰年进得账房写了两封书信,亲自坐车进城托程老掌柜送走,然后顺路去乌衣巷接了新先生来家。
新先生姓闫,是十年前的举人,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家道中落,妻离子散,落得个四处漂泊的下场,如今寄居友人之处,日子实在有些窘迫,赵家聘他做了西席,可谓雪中送炭,所以十分感激,原本还以为赵家家主是个同自己年纪相当之人,哪知一见面,居然是如此年轻,心下惊奇,待得马车上了路,两人各自试探着交谈起来,借着赏景的功夫,又做了两首诗,聊起朝堂之事,隐晦点明一二利弊,彼此都很是满意。
赵丰年是满意这闫先生有些真才实学,难得的脾气性情也不迂腐,把孩子们交到他手上,不至于误人子弟,闫先生则是欢喜主家是个明理之人,以后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皆大欢喜之下,两人都没了顾忌,交谈倒更是放得开,马车一路走到村里之时,倒有些知交好友之意了。
东园的私塾,瑞雪已经亲自带着人拾掇好了,内室的大床上铺了崭新的锦缎被褥,挂了石青色的帐幔,床头小几上摆了茶具和一只细颈仙鹤铜灯。书房那屋,乌木的方桌和高背椅,桌上摆了文房四宝,镇纸、笔洗俱全,角落的高脚凳上还放了只大肚青瓷花瓶,插了一把金黄色的野花,窗下两把圈椅儿,中间小几上,放了雕花的点心盒子,角落还有一只铜盆架子,挂着雪白的布巾,整个屋子布置的干净利落,不见任何奢侈之物,但是看上上去,就是舒心又雅致。这让还有些忐忑的闫先生感激又满意,连连道谢。
本来村里的族老和里正,还因为换了先生,心里有些犯嘀咕,待得听见赵丰年派人来请,去陪孩子们试听一堂课,也就都顺势答应了。
赵丰年虽说才学也是出众,但是毕竟平日心思大半放在账册和商道上,怎么也不能同整日诗书不离手的闫先生媲美,所以,闫先生把一篇论语,引经据典,讲得又生动又透彻之后,只那些孩子就听得津津有味,族老们也觉受益许多,再听说先生还是个举人出身,老老小小更加是诚惶诚恐,礼敬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