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掀了青纱帘向外看,叹气应道,“只要小姐活着,只要找到了她在哪儿,别的事情都好说。”
绿蕊虽然心里万般不赞同,但还是没敢再问下去……
云家村里,正是农闲时候,家家户户田里的包谷都锄了两遍,又拔了大草,只要老人们无事去溜达两趟,看着不被下山野兽糟蹋就好了。
剩下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和后生们,几乎都聚在了赵家,帮忙建完水田边上的土坯房子,又开始帮手建仓库,左右家里也无事,在赵家出出力气,赚个人情,自能也是替肚子捞点儿好吃食。
赵家夫妻在自家院子转悠了好几日,也没找到适合建仓库的宽敞地方,唯一有空处的东园还不舍得动,索性就直接加盖三进院子,平日存放粮食,待过几年家里人口多了,也随时可以间隔出来,作个住处。
城里请来了七八个木匠和泥水匠,加上村里众人帮着运砖瓦、做杂活儿,不过几日功夫,三进院子就见了雏形。
瑞雪这些时日,肚子像风吹一般,迅速大了起来,身子重了许多不多,每日嗜睡嗜吃,根本没有心力操持众人的吃喝等事,当然她要操持,赵丰年也是绝对不赞同的,于是,无法之下,她就换了金枝儿去码头铺子帮着翠兰,然后调了张嫂子回来主持大局。
张嫂子可是个能干的,接了预备开销的一百两银子,带着石榴和金枝儿两个,把众人的一日三餐,甚至是茶水、旱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瑞雪就彻底清闲下来。
这一日,正是上梁的时候,众人喊着号子抬横梁,放鞭炮,杀鸡祭拜各路神灵,极是吵闹,瑞雪听得心烦,就带着彩云去了水田边小坐。
当日赵丰年见她喜爱那树荫下清凉,打制那三间土坯房的木窗时,就要木匠多做了一张宽大的木榻,打磨得半根毛刺都没有,只刷了一层清漆,然后放在树荫里,瑞雪坐在上面喝茶吃点心,极是舒服,所以,只要有空闲,她都要来此走走。
彩云铺了毯子和软垫儿,扶着瑞雪坐下,又跑去不远处的张江家里要壶热水冲茶,张家老太太正忙着里外擦抹,安置自家的箱柜等物,见得彩云进来,认出是主家夫人身旁的小丫鬟,就笑着迎上前,笑道,“彩云姑娘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给夫人见礼,多谢夫人给我们母子建了这新房子呢。”
彩云笑着还礼,“张婶子不用客套,咱们夫人心肠最好,你和张大哥守着这水田辛苦,夫人自然不能要你们住得不好。今日家里吵闹,我陪着夫人在外面的树荫下躲清闲呢,婶子帮我烧壶水,给夫人冲茶啊。”
张老太太一听主家夫人就在外面,立刻小跑着去了灶间儿,水壶洗涮了好几遍,才坐到炉子上,待得水烧开,就拎在手上,陪着彩云一起到树荫下给瑞雪见礼。
瑞雪早晨吃得多了些,这一番走动胃里舒服许多,就又觉得极困乏,坐着腰酸,索性就躺在软垫上,抬头看云看树叶,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彩云回来见此,就放轻了脚步,示意张婶子不要说话,伸手去篮子里翻找,却发现少拿了一条毯子,张婶子家里又是穷困的,别说毯子,连一条没打补丁的好被子都拿不出,她只得比划着要张婶子留下照应一会儿,然后小跑儿回家里去取。
张婶子满口应下,就坐在树荫下安静等着,可是过了好半晌,都不见彩云回来,她就惦记家里还有许多物件没拾掇,琢磨着,这处地方,在自家门口就能瞧得清楚,她回去干活儿,多出来看两眼,也就是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又是村外近处,怎么也不会有啥危险。
茂密的树冠遮了炙热的阳光,夏风轻轻吹拂而过,别有一番凉爽,瑞雪睡得很是香甜,梦里突然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猛然惊醒过来,待伸手去摸,感受到那小小硬硬的一块,缓缓在肚皮里滑动,就忍不住笑开了脸,怕是两个孩子在肚子里活动手脚呢吧。
前世她也曾听得厂子里的女子们说过育儿经,好似她这般怀孕将近五个月,就该有胎动了,孩子如此活泼,应该是生长发育的很好吧。
抬头四处望望,身边居然一个人没有,猜得彩云必定是回去拿吃食等物了。自从怀孕之后,这可是极为难得的独处时光,她下了木榻,信步走到河边,找了块大石坐了,挥动手里的树枝拍打着水面玩耍,想起这几日赵丰年的怪异之处,就皱了眉头,叹气出声。
自从那日在酒楼里,等了他谈生意回来,她就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好,问询之下,他又不说,虽是照常说笑,照常对她关心备至,但是她直觉里就是认为他有事瞒了他,之后虽然又问起两次,他实在躲不过,就说等她生完孩子再告诉她,惹得她也觉得恼怒,索性再也不提。
但是,夜里常常醒时,那人却不在身边,不是坐在院子里沉默,就是不知去向何处,这实在让她惦记,按说夫妻不应该隔心,不应该互相猜疑,但是她就是忍不住会想,他如此反常,是不是因为那……曾让他吐血的女子?
河水潺潺流过,却带不走她心头的酸涩疑惑,渐渐就想得入了神,满心里都是那女子与自家男人的过去,又或者他们有没有未来,却不知道,一场意想不到的危险已经悄悄靠近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