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青交代完,这便带着军医,两人两马,快马而去。
慕云岚和长歌也没在归来郡多做停留,略作收拾便也启程离开。只是他们走得缓慢,不若朱家马车快马兼程,半月便到了京城。彼时,兄妹两人还在半道上。
慕云岚收了飞鸽传书,去找长歌时,长歌正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她字迹娟秀精致,瞧着令人心旷神怡。
长歌抬眼看了看慕云岚脸上的神色,笑道:“可是朱秀参两位哥哥了?”
谋划尽如人意,慕云岚心情畅快,自己找了位置坐下,便绘声绘色描绘起京中情形:“正如你所料,朱秀一发现整整六箱黄金全成了石头,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好在他是个身强体健的,只是吐了口血而已,擦擦嘴角又可以坚强勇敢地爬上马车去找昱王。”
长歌此时已经写就,缓缓放下笔,笑道:“朱家人沿途所遇,最有本事换他黄金的,便是两位哥哥。夺人钱财,杀人父母,不管有没有十足证据,他都必定要与咱们家不共戴天。但他既不能直接向皇上告状说自己丢了两万两黄金,地位又与父亲相去甚远,可说全无对抗之力,便也只能怂恿昱王,借昱王之手打压。”
长歌说着,又摇了摇头:“可惜昱王是个城府深的,又有太傅段廷在他身后替他出谋划策,他们必定明白,他们如今唯一说得出口的把柄,不过是两位哥哥的擅离军营。但这个把柄,又实在不足以从根本上撼动父亲,若是听凭皇上处置,至多也不过是将父亲召回革职。但如此一来,于他昱王不过是平白与父亲结仇,而无丝毫实实在在的好处。倒不如……趁机游说皇上,安排自己的人南下夺父亲帅印。父兄骁勇,所向披靡,此行南下剿匪,军功可是不小。一旦他昱王的人掌了帅印,那么这份军功可就能全算在昱王的头上了。”
慕云岚冷笑道:“我与父兄南下一月,既不能对百姓死活置之不理,又处处谨慎,不敢立下太多功劳以致招来忌惮,可谓步履维艰,处处艰难,极为心累。没想到这烫手的功劳,被你随手一计扔给了昱王不说,昱王竟还迫不及待赶来抢。”
长歌低头一笑:“昱王要与景王夺东宫之位,如今正是抢功劳、争人心的紧要关头,自是不同。所以说啊,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只要找对了人,没有甩不掉的锅。”
慕云岚会心一笑,又问:“那妹妹不如再猜一猜,昱王他派了何人下来?”
长歌手指轻叩桌面,沉吟道:“如今,景王那边有秦时月抗战北燕,连连告捷,昱王看得正是眼红,必定会派一个足以抗衡秦时月的将领。纵观他手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长兴侯蔡兴了。”
“没错,正是蔡兴。”
长歌满意地点点头:“时机到了。二哥,派人去归来郡告诉驿丞,金子可以以昱王的名义送去归来郡县衙了。”
说着,又将刚刚写就的一纸文书交给慕云岚。
“这是什么?”
长歌神秘一笑:“归来郡复兴大计。”
慕云岚挑眉,一目十行看下来,眼中掠过惊艳之色:“想不到我的妹妹不仅算无遗漏,决胜千里,竟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修桥铺路之事也能观察入微。怕是工部尚书见了你,都要自愧弗如。”
……哪里哪里,这就是上辈子工部尚书在归来郡巡查以后,呈给时陌的折子,里面详细记录了要如何着手复兴归来郡。
此时不得已盗用了别人的劳动成果,长歌实在脸热汗颜,连忙转移话题道:“二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用不起眼的笔迹将它誊抄一份,和那两万两黄金一起送到归来郡。”
她又别有深意叮嘱道:“记得,这些都是昱王对归来郡百姓尽的一点绵薄心意。”
慕云岚笑看着她,兄妹两人一时心照不宣。
又过了五日,慕云岚收到飞鸽传书,底下人上报,两万两黄金和归来郡复兴大计已经悉数以昱王的名义送到了归来郡县衙,归来郡郡守感激不尽,一连三日不断向帝都上呈折子,代表归来郡千千万万百姓,感念昱王恩泽。
长歌手中捏着飞鸽传书,偏着头,笑问慕云岚:“二哥,你说皇上看到归来郡守的折子,心中当是何种滋味啊?”
慕云岚唇角微勾,眼底却掠过冷意:“咱们这位皇上,一向最忌别人抢他泽被社稷之名。此时刚刚出了东宫太子谋反一事,就冒出个这么厉害的皇长子,这么有勇有谋。武有蔡兴南下剿匪,所向披靡;文有段廷献策,搅弄风云;现在竟还多了朱秀这么个钱袋子,有事儿没事儿给他发现个穷困的归来郡,一出手就是两万两黄金,赈济江山,赢得天下赞誉,百姓归心……这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啊?他坐得住才怪!”
长歌点点头:“不仅皇上坐不住,咱们那位景王怕是同样也要坐不住了。想景王他好容易才用一个秦时月抢赢了昱王,得以顶替父亲,在北燕立下汗马功劳,一回头却发现昱王在京城竟也能混得个风生水起,怕是这几日也要拍马紧追直上了。”
“咱们这位皇上啊,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有父亲和将士们替他守卫山河,浴血沙场,让他过得太舒服安逸了,他才有空忌惮这个忌惮那个,猜疑那个猜疑这个。原本太子逼宫,他亲手杀了自己宠爱半生的儿子,朝中那池水便算是浑了一半。如今,我还要让二王相争,将京城这趟水彻底给他搅浑。”长歌身子放松,靠在榻上,凉薄道,“只有他一个头两个大了,父亲才能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