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鱼,也不要熊掌,我只要你。
长歌的眼泪刷地又涌出一波。
她忽然忆起上辈子自己临死前在他怀中对他说的话——嫁给你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不爱上你啊。
想想她上辈子是有多狠心,才能那样对他?
她几乎就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告诉他,她愿意。前世今生,对于爱他这件事,她都从来没有犹豫过。
可惜她早已经习惯狠心了,当下,即使动情,即使哭泣,她在回答以前,心中仍旧迅速权衡了一遍,有了主意。
于是再出声,声音就多了半分平静。
“我愿意。”
虽然是同样的三个字,可是因着迟疑的那几不可察的片刻,那里面的情绪终究是有了些微的差别。
时陌抱着她轻抚着,含笑的深眸不见半分心思,只是柔声道:“好,你答应了,我便再无顾忌。”
她心头一怔,下意识抬眸看他,却见他垂眸道:“睡吧。”
长歌今夜情绪激荡,也实在无力多想,这就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不过片刻,睡意袭来,就浅浅入了梦中。
隐约里,他似乎还没有睡,又抱着她亲了亲,最后又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她半睡半醒间没听清,也没有醒过来,之后周遭陷入了沉寂,她彻底睡着过去。
东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长歌被时陌轻轻唤醒。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睛,见床边的男人已穿戴整齐,一身的光风霁月。
“我要回去了。”
“回去?”长歌刚醒,脑子还迷迷瞪瞪的,下意识地问,“回哪里去?”
她看了眼天色尚早,启程回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他笑道:“我换个房间,以免天亮后闲杂人等太多,见我从你房中离开,有损你清誉。”
长歌脑子艰难地转了片刻,才领会到“清誉”是个什么东西。没办法,她对自己已婚少妇的定位是从上辈子带回来的,实在太根深蒂固了。
想着又有些失笑,生了兴致,她拥被坐起来,主动对时陌撩.拨道:“不怕,我如今出来打的是大理寺少卿赵修的招牌,就算损清誉也是损的赵修,损不到国公府去。”
时陌闻言挑眉,当下驾轻就熟地反撩回去:“舍不得我走?”
长歌:“……”
他笑道:“赵大人性情刚直,若是被他知道了你我共宿一夜,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嫁给我,不接受反驳。唔,我原本还担心你昨夜只是在安抚我,见你如此迫不及待,想来是我小人之心了,原来你昨夜说愿意嫁给我的承诺果真是作数的。”
长歌:“……”
赵修是长歌外祖生前的高足,才治武功不凡,只是一生未曾娶亲,私生活成谜,朝中传言他膝下仅有一名养女,却不知这养女到底是谁。
其实就是长歌了。
上辈子,镇国公府被灭门后,长歌撕下假面,回复本来面貌,就是以大理寺少卿赵修之女的身份活下去,嫁给时陌。
“走吧。”长歌倒回床上,不想再理他了。
但是却又不得不理他:“夭夭和蓁蓁应该还没起来,你要去哪里?”
时陌含笑朝她指了指隔壁房间:“我到底是个亲王,出行在外,难道我的护卫就不配独自拥有一个房间?”
长歌:“……”
走吧。
……
此时的楼下,清泉驿丞正用力忍下一个哈欠,顶着一脸的鼻青脸肿,陪笑着替身旁的贵人指路:“赵大人这边请。”
这位一大清早出现在清泉驿的男子正是大理寺少卿赵修,如今已过知天命的年纪,面上却看不出年岁。他身形清瘦,一身青衣穿在身上,如青竹挺拔傲然。手中一把佩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猫眼绿的宝石。
驿丞引着他上楼,心中计较着昨夜忽然出现在这里害他平白挨了一顿打的“赵家千金”,面上笑道:“赵姑娘昨日下午就到了的,赵大人可要先去瞧她一眼?”
“什么赵姑娘?”赵修下意识皱眉。
驿丞见状,神色顿时一凛。
他就知道那女子大有问题!先是莫名其妙换了一张脸,后又鬼使神差地害他被打了一顿!
“咦,赵大人不知道吗?”驿丞小心翼翼去瞧赵修的眼神,“这就奇怪了啊。”
赵修触及到他打探的目光,心思微转。
难道是长歌离京了?
这便不动声色淡道:“一时忘了,小女先我一步离京,是该到了。”
驿丞心中顿时好一番失望。
走到二楼,驿丞脚步一转,又刻意带着赵修往长歌那一头走去,一面指着前方低声道:“前面就是赵姑娘的房间了,赵大人要先去瞧一瞧姑娘吗?”
赵修淡淡瞥了驿丞一眼。
他一辈子在大理寺供职,最会看人的内心活动。此时见这驿丞对长歌纠缠不休,又见他一脸的鼻青脸肿显然是才隔了几个时辰的新伤,他心下一转,就明白了过来,淡道:“小女顽劣,想来是哪里得罪了驿丞大人,我这里替他向大人赔个罪。只是如今天还未亮,就让孩子多睡一会儿,待她起来了我再说她。”
驿丞心中“咯噔”一跳,心想这是怎样厉害的人物?见微知著,竟这样通透。
嘴上忙道:“赵大人怕是哪里误会了,赵姑娘沉鱼落雁,蕙质兰心,怎会对下官有得罪之处?下官这是羡慕大人好福气啊。”
说着忙替赵修推开房门,引他进去。
赵修闻言却是脚步一滞。
沉鱼落雁?长歌怎会以真面目出现在这清泉驿?
“驿丞大人辛苦,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他面上不动声色道。
驿丞笑着拱了拱手,转身下去。
他正要进门,目光一瞥,却猛地见到前方地上竟有一路血迹。当下神色一凛,便循着血迹疾步往前方走去。
他刚要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血迹,面前的门就忽地打开来。赵修抬头一看,当下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秦王殿下!”赵修一惊,脱口而出。
叫了一声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恭恭敬敬跪地,朗声拜道:“臣赵修拜见秦王殿下!”
时陌立在门边,看着跪在自己的脚下的赵修,神情莫测。
赵修是个忠直的,这一声朝拜也叫得格外响亮,直直传到了时陌身后正躺在床上的长歌耳中。
长歌猛地睁开眼睛。
那个人的嘴巴到底是怎么长的?刚刚说起赵修,结果一开门赵修就等在了他们门外。
想到逼婚那一句,该不会……一语成谶吧?
长歌一凛,心中又暗暗侥幸。幸好,幸好赵修不知道她此刻正睡在里面。
“赵大人请起。”
外头,时陌泰然自若地虚扶了赵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