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竟忽地落了泪。
上辈子,她虽是自己甘愿赴死,可是真的死在他怀中的时候,她还是好遗憾。
她游离之际,心想:若是还能同你一起看明日的日出,该有多好啊。
然后她想:可惜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她就是这样,带着“不能”的遗憾溘然长逝。
哪里想到,她的遗憾,他竟然这样懂。
可一个人竟可以懂得另一人到这么细微的地步,是不是表明,他原本也和她想的一样呢?
“我们上山吧。”时陌拉紧她的披风,在她耳旁柔声道。
长歌看了看天边隐约露出的霞光,又看了看眼前高耸入云望不到尽头的巍巍高山,不知这样的高山,他们得爬到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忍不住道:“上山……看明日的日出吗?”
“今日。”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刚刚落下,长歌只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竟被他抱在怀里,由他带着腾空而起。
她惊讶地转头往他看去,见他薄唇微抿,在下颌绷出清冷的线条。他目光淡淡直视前方,足尖轻点,一步接一步踏过山崖上凸出的险峻山石,借着力道扶摇直上。
他速度极快,长歌只觉风打过脸庞,在耳边留下“呼呼”的声音,然后被她甩在身后。眼前风景变幻,应接不暇之际,她已见到了山顶。
长歌震撼极了,她从来不知原来人竟可以这样“爬山”。
感觉到她震撼的目光,时陌转头往她看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怕吗?”
长歌还未来得及答话,他足尖连续几个借力直上,如传说中的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已抱着她安稳落在了山顶。
长歌:“……”
现在说“不怕”还来得及吗?
山巅风大,将两人的衣袍吹得交.缠在一起,簌簌作响。
时陌紧紧拢着她的披风,蹙眉问:“冷不冷?”
长歌其实不冷,他多用心啊,这披风又挡风又御寒,还有大大的帽檐,将她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见他对她着紧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撒娇,眼珠子一转,她紧紧依偎进他怀中,软软道:“你抱着我我就不冷。”
她一个眼神时陌就知道她那点儿心思了,却没有说破,只是笑着顺势将她抱得更紧。
此处是这方圆几十里以来最高的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举目就能将东边冉冉的朝晖尽收眼底。
两人依偎在一起,在晨曦云岚中,静静看着远方火红的太阳自天际线上一点点地露出,初时只隐约露出一条窄窄的火红色的线,不多久,整颗火红的光球便都升了出来。而后,黑夜散尽,霞光万丈。
太阳的光辉势不可挡,暖红色的晨曦让世间万物为之臣服。此时极目望去,无限江山,令人心中刹那间生出豪情万丈。
“真美……”长歌忍不住低低叹出声,既敬又畏,又若有所悟。
她转头看向他,哑声问:“为什么带我来看日出?”
时陌的目光落向远方,温热的大掌轻抚上她的头发:“长歌,可能那时候你已经离开我了,所以我对你说的话,你也没有听到……”
那时候……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起她的死,以这样平静无波的语气。长歌的心尖霎时像是被匕首划破了一道小口,汩汩鲜血涌出,不多,但是让人疼得绵绵长长。
眼泪刹那间将她的视线打湿,她只听他波澜不惊地说:“我对你说,再坚持一下,慕云岚的解药马上就送到了。我问你,待你醒来后,我们一同看明日的日出好不好?雪原上的日出很是壮丽,你想不想看一看?我对你说,待你看过这世间所有壮丽的风景,你就会明白,芸芸众生渺小如斯,所谓江山之主原本就是世人坐井观天自以为是,这万里江山从古至今都不属于哪一个姓、哪一个人。只要你活着,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这江山不属于我,而你,才是属于我的。那时,你就会放下了。”
长歌在他淡静无波的声音里,在温暖的晨曦之中,无声地泪流满面。
他转头看向她,拇指轻轻替她擦着眼泪,叹了一声:“但你没有应我,你终究是离开了我。”
泪水早已将她的视线彻底模糊,她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声音里也没有什么情绪,如他这个人素来从容不惊,可是她那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眶发红,猩红的颜色。
时过境迁也无法释怀的痛,想来定不下于剔骨削肉。
长歌心疼万分,忍不住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温柔地吻上去。
太阳升出天际线的时候,他们在云端险峻的山崖忘情拥吻。
这一吻,不为今生的缠绵,只为弥补前世的亏欠和遗憾。
直到山岚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一点点散去,时陌才放开她:“我们下去吧,我该回朝了。”
长歌心中又甜蜜又酸涩。
昨夜今晨都是她偷来的,朝中还有风波诡谲等着他。
她点点头,时陌将她抱紧,再一次施展轻功:“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长歌抱着他的腰,仰头笑道:“我才不怕,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令人心安。”
他挑眉看了她一会儿:“唔,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你今日嘴可真是甜,我记得我昨夜也没喂你吃好吃的啊。”
长歌:“……”
混蛋啊!你片刻不耍流氓就不自在是不是!
“走了。”他轻笑一声,这就抱着她下山。
上来时如鲲鹏扶摇直上,此时他放慢了些许速度,两人如落叶一般簌簌而下。
只是刚下了一半,长歌便感觉到时陌脸色微变,身上的肌肉骤然紧绷。她正不知发生了何事,时陌忽地抱着她一个闪身,两人落在了突出的一处山石上。
那块突出的山石极为狭窄,将将只容得两人的脚紧挨着落下,三面皆是万丈悬崖。好在不远处的石缝里生长着一棵松树,稍微给了人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但长歌还从未有过这样惊险万分的体现,要说忽然停在这么个地方她一点都不害怕是假的。
她抱着时陌,紧张地问:“怎么了?”
时陌竖起食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以眼神示意她往下看。
往下……往下真的好高啊嘤嘤嘤。
长歌咬牙大着胆子看下去,只见山下的道上,此时正远远有一辆马车驶来。隔得着实太远,也不知那马车上是否有标记。
马车前头,有两人打马先行,隐约可见那是两个身形精壮的男子。
“那是风和景明。”时陌在她耳旁低声道。
风和、景明?长歌大惊。
懿和帝的近身侍卫,大周数一数二的高手……风和、景明?
那么马车里的人就是……懿和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七夕的表白,哈哈哈,我也爱你们!
谢谢给我投雷和营养液的小天使,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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