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封喉。
蓁蓁的剑如疾风如闪电,那两名侍卫原本还当长歌是在耍嘴皮子吓人,不为所动,怎料话落,眼前剑花骤然应声闪过。
蓁蓁收剑转身,身后“噗通”两声,两人倒地身亡。
这手下得毫不犹豫,十公主猝不及防之下亲眼看着蓁蓁在自己面前杀人,还是以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杀两人,顿时脸色惨白,倒吸一口凉气。
十公主脑子里一懵,踉跄一步,低低地叫了一声:“长歌,你真的杀了他们?他们,他们是父皇的人啊……”
长歌躺在夭夭怀中,咬着牙齿:“今日谁要我慕长歌的手,我就要谁的命!”
话落,扬声道:“娘娘,今日我若得不到解药,必血洗你这院子!我慕家武将出身,我慕长歌从小横行霸道惯了,你想不想看看今日是我的剑快,还是陛下的马儿快!你看他赶不赶得及来救你!”
长歌唇色发紫,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滚往下落,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她眸光清亮冷厉,字字掷地有声,竟极为慑人。
话落,原本安静得仿佛根本没有人的院子里终于传出一声轻叹。而后,只见院中徐徐走出一名曼妙的女子。
她身姿窈窕,一身青色道袍,给她穿出了一身与世无争的样子。瓜子儿脸依稀看得出来已不再鲜嫩,但她的肌肤却依旧光滑白皙,平日精致的保养让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纹路,依旧风华动人。
她眉尖轻轻蹙成了悲天悯人的样子,不疾不徐走来,目光扫过倒在地上气绝的两人,又缓缓看向长歌:“施主这又是何必?这里早已没有什么娘娘了,你们来此处却是为何?”
长歌紧紧皱眉,像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她手上的肌肤开始发黑,毒素正在迅速往上蔓延。
蓁蓁赶回长歌身边,低叫了一声:“不好!再这样下去,毒会进入肺腑,到时药石罔顾!”
原本尚在震惊中的十公主猛地回过神来,略一沉吟,不卑不亢对何氏道:“我们听说此间姻缘树灵验,特地赶过来瞧热闹,却不想瞧出了这么个飞来横祸……长歌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陛下亲封的长宁郡主,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她父兄为国征战二十年,为大周天下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威名赫赫。今日她若是在拢慈庵遭了大难,娘娘,不仅你脱不了身,三哥怕也要因此遭受牵连,还望娘娘深明大义赐解药。”
何氏没有说话,她身后跟随的一名清瘦妇人上前一步,冷笑:“公主这话错了,这鸽子原就不是咱们娘娘养的,与咱们娘娘何干?公主你在此纠缠,大大贻误了送郡主下山疗伤的时机,却将这罪名反扣到咱们娘娘头上,你到底是何居心?哦,莫不是受了贵妃娘娘授意吧?公主可真是大人不计啊,想当年贵妃娘娘为难你母女二人,在你身上落下丑陋的鞭痕,怕是至今也没能消去吧?如今你反倒冰释前嫌,帮着贵妃娘娘来陷害咱们娘娘?”
这妇人极为厉害,三言两语颠倒黑白,准确无误戳中十公主心中的痛处,将她气得当场脸白如纸,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妇人又大步走向长歌,一副悲悯的样子叹道:“可叹郡主无辜,平白被你利用,如今这手……哎,郡主,还是让老奴来送你下山吧。”
她脚步轻盈,动作极为利落,转眼间逼近长歌面前,探手就来。
蓁蓁双眸一眯,利剑霎时出鞘,就要斩下她的手。不料那妇人竟是个高手,电光火石之间收手,返身一闪竟完美躲下了蓁蓁的剑,同时一掌往蓁蓁劈去。
蓁蓁与她对上一掌后,两人便缠斗起来。
这妇人看起来年过五旬,不想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时间竟能与蓁蓁难分胜负。
何氏看着战局,似无奈似悲悯地长叹一声:“吴嬷嬷,点到即止,不可对郡主的侍女无礼。”
“是!”那老妇人竟还在眼花缭乱的攻势中分神朗声答道。
夭夭气得险些吐血,抱着长歌,咬牙切齿地瞪着何氏,恨不得撕碎她这张伪善的脸。
“娘娘这是在告诉我,我没有本事血洗你的院子?”长歌冷笑。
何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八风不动道:“郡主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长歌定定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这时,只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天的吵嚷,仿佛是有谁在滚烫的油锅中泼了一瓢水,尖叫声、高呼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刺耳膜而来,让人心头顿紧。
何氏自现身起就无欲无求□□无缝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阴郁。
“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她低声叮嘱一名随她出来的侍卫。
“是。”
那侍卫领命就要前去,一抬头,却见前方的紫檀木门外忽然涌入一大群香客,领头的一名妇人尖叫一声:“大家快来看,这里也有!这里也有毒鸽!”
“天!还有人受伤了!”
“佛门圣地,到底是谁在养毒鸽害人!”
“……”
喧嚣声猛地灌入,大群的百姓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何氏脸色遽变,当下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躲进院子里去。
夭夭眼尖,立刻一指指向她:“就是她!就是这个毒妇!是她兴风作浪!是她在佛门清净地饲养毒鸽害人!我家姑娘被她所伤,如今眼见毒就要侵入肺腑,求她拿解药,她却想要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同时,十公主给绿拂使了个眼色,绿拂一个箭步上就将何氏拦住,没让她跑了。
夭夭见状,又一指指向一旁正在打斗的妇人和蓁蓁,痛哭道:“我们好端端来上个香,却遇见这黑心毒妇草菅人命追杀我们,是何天理!”
夭夭眼见自己一番声情并茂的哭诉让群情更为沸腾,又再一次转头指向何氏,质问道:“你此时想杀我们灭口,如今这么多百姓都撞破了你的丑事,你可是想杀了所有人灭口?!”
杀了所有人灭口……可见夭夭这么多年吵架担当真的不是白当的,煽风点火这一套伎俩她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果然,这一句话落下,本已沸腾的群情怒火再一次被推上了新的高点。霎时间,香客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去,将何氏团团围住。
这些人原本就是乡野村民,不会何氏惺惺作态的那一套,生气了就骂,发怒了就打,这就有人出手去推攘何氏。
何氏身后原也跟着几名侍卫高手,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在这么多粗野的乡民面前根本施展不开。何氏气得死死咬牙,眼中尽是狠辣杀意,握紧的拳头里指甲陷进了掌心。
她这一生都不曾这样狼狈!都不曾被人逼迫至如此毫无还手之力!
可恨今日将她逼至这等境地的竟然还是一群贱民!
可惜,偏偏就是她眼中的贱民根本不接她的招。她的眼神再是毒如蛇蝎又如何?这些实实在在的村民们根本瞧都懒得瞧她的眼睛,就对着她的脸、她的身子指指点点,只顾自己骂得开心。
“我说你爹娘就没教你做个人?在佛前养毒鸽,公然害人,你歹毒得可真够无法无天的啊!”
“若不是方才小孩贪玩用弹弓打下了你的鸽子,怕是至今都没有人晓得你的真面目!”
“说说你到底用毒鸽害过多少人吧!”
“那里还躺着一位姑娘呢,可怜人年纪轻轻就被你害成这个样子,还要被你杀人灭口,你说你怎么不被雷劈死呢?”
“……”
数百人的唾沫星子能将人活活淹死。
与蓁蓁大战的老妇人心急如焚想要返身去救,蓁蓁冷笑一声,剑尖一挑,刷地挑下她鬓前的头发,同时在她的脸上划过蜿蜒的血痕。
这一败如山倒,蓁蓁趁势攻去,剑尖势如破竹,直抵她的咽喉。
正要果敢狠辣地刺下去,却不知是谁陡然尖叫一声,嗓音听起来竟有些似曾相识:“快别打了!这姑娘的毒……怕是快不行了!”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众人齐齐看向躺在地上的长歌,只见她血肉模糊的右手上全是黑气,那黑气竟还在肆无忌惮往上窜……长歌因为疼痛紧紧闭上眼睛,艰难地吸气。
“快交出解药!”
夭夭将长歌放到十公主怀中,像是气得狠了,红着眼睛大步冲向何氏。
何氏身边的四名侍卫死死阻拦。
围观的百姓早已目眦尽裂,此时也跟着你前我后地大骂道:“毒妇!快交出解药!”
何氏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和无力,这时仿佛奇迹般地适应了。她挺直了背脊,又做回了原本盛世白莲花的姿态,悲天悯人地叹道:“不论你们信不信,这鸽子不是我养的。有人受伤我很难过,但我很抱歉,我真的无能为力。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以以死自证清白,但欲加之罪,恕我无法承认。”
夭夭简直震惊了,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间怎会有何氏这样的盛世白莲?竟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同时还做出被全天下辜负的委屈样子?
可怜香客们为人太善良,竟真的被她骗过去,一时竟沉默下来,两两相忘,眼底隐隐有“错怪好人”的惭愧。
十公主气得咬牙切齿,蓁蓁怒极,看了眼痛得快昏过去的长歌,目光诡异地落到何氏身上。
磨嘴皮子没有用,擒贼须得先擒王……
心念电转,她就要飞身而去,直取何氏。不想那吴嬷嬷竟垂死顽抗,分明已是手下败将,却还要不怕死地来缠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