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和帝扬了扬眉,冷笑:“原来你竟清醒,那朕看你要如何解释你今日此举。”
懿和帝目光扫过她身后那装神弄鬼的一院。
何氏苦笑一声:“妾身住进之后发现不少当年贵妃姐姐旧物,难免睹物思人……又听送饭的嬷嬷说今日秦王殿下大婚,想来大婚礼仪繁缛,秦王殿下今日必也无暇禀告亡母,妾身如今却是个闲人,想着倒不如由妾身代为通禀一二,这才请了人来做这一场法事……”
这话其实是无法为自己开脱的,一个拘禁冷宫之人,竟能请来道士做法,还是替另一个从前的冷宫罪人做法……
但懿和帝默了半晌,却只是盯着何氏,问:“是何旧物?”
何氏目光微闪,只随口道:“不过是桌子角下垫的随意一个玩意,积了灰、蒙了尘,不值一提,倒是妾身多话了。”
懿和帝冷笑:“欲擒故纵这一套,你至今仍旧玩得娴熟。也罢,你不爱说,当朕爱听?你且留在此处好生反省吧。”
何氏垂眸,轻轻应了一声:“是。”
懿和帝翻身欲走。
何氏忽道:“陛下,是不是无论妾身如何解释,陛下都不愿意再相信妾身的一片痴心了?”
懿和帝停下脚步,转头,目光冰冷逼视着她:“你做出那等下作之事,也是对朕一片痴心?”
何氏朝着懿和帝膝行两步,她脸色惨白,不过行了两步,额头上竟落下了豆大的汗珠。她仰头看着懿和帝,小脸上有着一股莫名的憔悴破碎之美:“妾身在冷宫这两月来一直在想,陛下定是以为妾身做了什么事,这才恼了妾身,但妾身日日反省,竟找不出半点头绪,陛下可愿明示?”
懿和帝拳头收拢冷笑,一言不发。
何氏等了良久未等到回复,苦笑道:“也罢,陛下既不愿说,那妾身便继续在此处反省吧。冷宫中纵然岁月漫长,但至少还是在宫中,与陛下呼吸着同一方空气,不如从前与陛下隔得那般遥远,这样一想,妾身便也于愿足矣。妾身在这里等着陛下,待哪日陛下愿意告诉妾身错在何处了,妾身向陛下赎罪也是容易。”
她低低说罢,再次朝着懿和帝盈盈拜下:“恭送陛下。”
懿和帝看着她,心中忽地狐疑起来。
原以为她做这番动作是有意将他引来,便不是故弄玄虚做些怪力乱神的伎俩,至少也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
但她却没有,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些无用的废话。
真是废话!
懿和帝也懒得再理会她,任她卑微若蝼蚁地跪在那里,转身决然便走。
他刚走了一步,骤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陛下小心!”
随即,身后蓦地扑来一具温软的身子,将他紧紧抱住。
而同一时刻,不远处的风和景明两人已同时飞身护他而来,却终究不及何氏离得近。他们赶至时,刚好来得及拦下那刺客自何氏后背狠狠抽出,欲再刺向懿和帝的长剑。
懿和帝返身,亦正正见得这一幕。
只见一个道士装扮的男人不知何时靠近,手中长剑自何氏的后背抽出,带出殷红刺目的鲜血飞溅而出。
懿和帝下意识地偏头躲开,那些鲜血便溅满了他半边侧脸。
尚留余温。
懿和帝目光顿缩,下意识去扶怀中的何氏。
何氏无力,倒至地上,懿和帝跟着矮下了身子,抱着她半跪在地,震惊地看着她:“为何如此?”
他这一生,贵为天子,有世间数一数二的两大高手日夜守护,但细数起来,眼前的何氏却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以娇弱躯体来护他的人。
而她还被自己打入了冷宫,上一刻,她尚还被自己弃如敝屣。
结果,她却以身来护他?
为何?
那一剑正中心脏,何氏身上破了个大口,此时鲜血汹涌如注,目光开始涣散,神智刹那间湮灭……
但她仰面看着抱着她的男人,却犹带痴迷,她微微张开嘴巴,喃喃道:“妾身第一次,第一次见到……陛下时,是在家父的……寿宴,那日,陛下一袭杏袍……站在梨树下,风姿佻佻,玉树琳琅……妾身自此就不可自拔……爱上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懿和帝的脸,却早已使不出力气。
鲜血自她的身体涌出,以惊人的速度,快到想刹那间让她干枯一般,懿和帝若有所悟,轻轻握住她的手。
何氏笑了一声,含笑闭上眼:“再也等不到了……”
再也等不到了……
说完这句,何氏便彻底绝了气息。
懿和帝一直处于震惊之中,到她真正死去,方如梦初醒,低吼了一声。
一旁,风和景明二人联手,已将行刺的道士制服,按到懿和帝面前跪下。风和抬手撕下那人脸上假面,露出一张在场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
前禁军统领,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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