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其实早有所察觉,许枝和其他人是不太一样的。
她看上去脾气很好,和谁都能聊几句,骨子里刻着礼仪与教养,就算嘴上不着调,但吩咐给她的任务,她却都能完成得非常好。
但恰巧是这种性格。
他一直觉得,许枝不是性格好,更像是一种无所谓的冷漠。
好一会儿。
老胡问:“许枝,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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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课因为是在一个惬意舒适的周末以后,总让人觉得比平时难熬一些。
许枝却一点也不觉得难熬,因为每一天对她而言都差不多。
像往常一样上课,像往常一样放学。
九点四十五。
陆起阳早早地靠在教室门边,既不出去也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陆哥,你这是……守门大爷?”
陆起阳:“别挡路,要出去就出去,别在这站着。”
“……?”
旁边的人都被陆起阳的无耻和双标给震惊到了。
但陆起阳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们,直直望着某个方向。
此刻是放学高峰期,人多,因而就算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有人从14班的教室里出来,陆起阳终于动了,不紧不慢地混入了放学的人群里。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许多人。
他跟在那个人的身后,看着她穿过人群与走廊,踩过林间小道,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她上了公交车,隔着好几个人,他也走了上去。
车到站。
她从后门下车,他也跟着下车。
小区里,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在她的身后,目送她进底楼的大门。
大门上有个扶手,扶手设计很长,边上有个密码锁,需要输入密码或者打卡,才可以打开底楼的大门。
不知道她是走神了还是没注意,连锁也没开,甚至连抬手的动作也没有。
就这么直直地向前走去,往扶手的位置撞了上去。
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许枝被一股力往后带,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退开到了安全范围里。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眼前的扶手。
只差一点,她就撞上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心有余悸,身后的人却比她先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
陆起阳已经收回了手。
“谢……”
她刚开了个头。
“你走路是不是不看路,啊?他妈这么大个扶手,你看不见?你眼睛长来是当摆设?”
陆起阳心脏差点跳出来,语气恶狠狠地,几乎算得上凶。
然而骂到一半,他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话音一下顿住了。
而后,他咳嗽一声,语气缓和下来,道:“幸好扶手没事。”
“?”
“许小枝,你有没有点公德心?你撞上去顶多是破个皮流点血,但扶手可能会被你撞变形,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
“下次能不能看着点路,走个路都能出神,想什么呢你?”
他的神情似乎很不耐烦,好像只是关心扶手,才顺带问她。
然而,他方才拉她的那只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许枝垂下眼睫,注意到了他指节生理性的颤栗。
一个人可以用各种形式的语言来掩饰自己,但身体的反应却是无法伪装的真实。
“想……”许枝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为什么在抖?”
“……”
她没有抬头,因而没有看见这一瞬间,陆起阳的神色有多紧张慌乱。
他喉结微微滚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道:“打球打久了,正常反应,你不知道?”
许枝又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视线,问:“真的?”
陆起阳一口咬定:“肯定啊。”
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他用力伸了伸指骨。
许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并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陆起阳问,“你之前出神的时候,在想什么?”
夜色铺在他的身后,昏黄的灯光照下,他硬朗的轮廓被虚化,莫名显出几分柔和。
许枝抬眼看他,沉默了会儿,说:“在想要不要学物理。”
“啧,”陆起阳似是舒了口气,语气吊儿郎当道,“就这么想赢啊?”
他半弯下腰,平视她,笑道:“这么想让我对你唯命是从?”
许枝并没有解释。
温柔的夜色下,他半倾着身,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漆黑,却折出层层细碎的光,熠熠生辉。
半晌。
她忽地说:“是啊,我想让你听我的。”
陆起阳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而后,许枝看见他眼底亮起的星河,在倒映的世界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陆起阳似是笑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
眉眼里的笑意慢慢扩散。
“行啊,唯你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