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暗下来,凌云服侍李溯洗漱完,又找沈小寒交代了如何为李溯治伤,飞速找了个借口出门,室内只余李溯与沈小寒。
从幽州过来,李溯的日常起居、疗伤复健都是凌云照料,不离须臾。今天是特别情况,非但凌云出云,许京墨也另外带了人入城,此刻已经在洛阳城里悄悄洒出一张大网,至于捞回来些什么,要看冥冥之中的天意了。
沈小寒见李溯一言不发,倚在床头看着一本小册子,只得拿了药去他身边,“殿……六郎,我来帮你用药。”
李溯深深望了她一眼,这才向床边挪了挪,低声道:“多谢。”
他这一路鞍马劳顿,万幸右手的伤势渐趋向好,只是右手还不能使力,为怕骨骼长不结实的缘故,仍然按沈宣先前的嘱咐打着夹板吊着胳膊。
凌云给小寒的也是沈宣给的药酒,沈家世代名医辈出,沈宣又是他们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出自她手的东西,自然不消说是好的。
沈小寒帮他解开夹板,拿干净的棉布沾了药酒为他冷敷伤处,又帮他揉按肩臂,小声道:“六郎……为什么不开心?”
她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李溯不由得勾起唇角想笑,轻咳一声道:“在你心里,当我是什么?”
当他是什么?
尊贵的赵王殿下、总是特别多古怪想法的临时现任上司、总拿她练习亲昵行为的鲁莽少年、不省心的弟弟……
沈小寒心里的答案非常多,不知道该给他哪一个才能令他消气,索性避而不答,又道:“六郎,你可不是随意令自己烦恼的俗人,倘若似我这样的蠢才不小心惹你生气,就不能直说么?”
能直说出口的心思,还能令人烦恼吗?
李溯轻咳一声,他并不想和她解释自己复杂的心情,咬牙道:“不能。”
要不是李溯生的好看,是她债主,又关系她未来升迁发财,沈小寒才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见他还在闹别扭,心里只当他是自己那个倔强爱顶嘴的三弟立秋,自然要拿出身为姐姐的宽容大度,笑道:“既然这样,六郎就请慢慢儿生着气罢。”
室内一时沉寂下来,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沈小寒专注为他处理伤势,见时间差不多,准备重又帮他把夹板缚好,谁知李溯缩了一下肩,右手反倒按在她手背上,轻声道:“你看,我这手指动起来其实已经不太疼了呢。”
沈小寒并不太理会他的柔情,叹道:“别说傻话,你这……”
她原想说你这手臂估计还要五六十天才能恢复如常,不疼可不是痊愈的标准,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有人敲门,竟是个苍老的妇人声音,“李郎君已经安歇了吗?婆婆来给你们送些东西。”
百福客栈的上房,也不过是一通间的格局,不分明暗,没有正房厢房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到门口。
李溯溜进被窝里,拿被子蒙上了脑袋,沈小寒知道他不想啰嗦,将药酒、夹板等物收拾了放在一旁,这才去开门。
谁知外面不仅有一位负责叫门的老妪,还有三个彪形大汉,肤色瞳仁服饰皆是异域风情,邪笑着便往房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