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非真正的蠢货,赵王的暗示之意如此明显,他要是还不明白,恐怕早就在这几年的宫廷斗争中粉身碎骨了。
皇后并不得宠,自从有了他之后甚至十数年没有被皇帝召幸,若不是太原王氏的底子深厚,皇后只怕早就被废了。甚至他这个太子之位,也是因为国无储君日久,不得已才定的。
在李溯去幽州后的几年里,朝野依然有一种声音,是皇帝偏爱幼子,不喜皇后所出的太子,始终有废太子之意。
兄妹六人中,李溯是唯一被皇帝亲自教导长大的,幼时甚至抱着他临朝听政,偏爱二字并非空宋来风。
老三永宁公主年少荒唐不堪大用,老四郑王愚蠢,老五早夭更不用提,除了眼前的李溯,他们的长姐永清公主,才是一位真正令他恐惧的对手。
他这次果断要杀李溯,也是因为听闻李溯站到了永清公主的阵营中,他亲自为永清公主出头,逼得驸马元赫亲自杀死了外室。元赫此人颇有才略,只是处事过于柔和,又有旧情难忘,不免还想着退路的事。
他仅有的这个弱点被李溯清除,最近这些时日处事手段渐显毒辣,也不知道是在蓄积力量报仇,还是心灰意冷,打算从此辅佐公主,忠心不贰。
郑王愚蠢不堪大用,皇帝一向认为女儿家不应该妄想染指帝位,从没考虑过永清公主,永宁公主更不消说,如今只有他和李溯两个儿子。
他的计划是手刃李溯之后,再杀李溯的几个宫人陪葬,将谋逆的罪名按在这些无辜宫人身上,对外报称赵王急病暴毙,反正太医惹得皇帝震怒,天下皆知赵王病重。
皇帝就算知道是他杀了李溯,也不可能让他偿命,毕竟这万里河山,谁也不想交到其蠢如猪的郑王或者永清公主手里。
“放开我,今日之事作罢。”太子终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李溯微微摇了摇头,在枕上挪了个姿势,咳嗽数声,叹道:“太子闯宫杀我未果,还想全身而退,真当我还只有六岁?”
他已经全无之前的恭谨之意,虽然他才是躺在床上差点被杀了的那一个。
“太子正在疑惑为什么你的人一个都不进来吗?宦官宫女不敢,东宫那些骁将、重臣也没有一个敢进我的承庆殿?”李溯微笑道。
“为什么?”太子本身转身去看看殿门,然而他被小寒制住了穴道,连脖颈都转不得。
“我想找太子好好聊聊,又怕东宫那些看门狗。既然太子纡尊降贵来承庆殿,少不得多留你坐坐。”李溯悠然道。
“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我回长安就是娶你身后那个小娘子,她不能以崔家女儿的身份嫁给我不管她父亲是不是姓崔……还有,我们讲好了成亲之后回幽州,有生之年,也不想再踏入长安城。”
李溯这番话说的极流利,似乎是想了很久,望着太子的同时也在看小寒,表情温柔诚挚,末了还要补一句,“你与大姐谁赢都行,我不很在意。”
这是在和太子谈判故布疑阵,还是借机讲情话?
小寒突然有点不太懂了,才见李溯时的半死不活模样已经消失殆尽,此刻他也许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整个人都又有了动人的神采。
落日倾尽余晖,在承庆殿上铺满了金色的华彩,凉风卷来似有若无的花香,殿内殿外寂静无声,太子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万万想不到李溯会对他说这些话,半晌才整理好了词句开口,“说的倒好听……你搞朱案的目的呢?难道不是针对我?”
李溯回京之后,就将朱鹊一案交到了御前。皇帝震怒,查实人证、物证俱全,将涉案的朱鹊父子判了凌迟,家产全部抄没充公。
朱鹊能横行多年无事,皆因其妻王氏是太原王氏正支族长王廉的远房侄女,因他父亲与王廉交好,所以处处俱有保护伞,一直庇护到这朱贼致仕返乡。
此案使得王廉立即引罪辞官,王皇后脱簪谢罪,太子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自己也觉得心虚,认为是李溯针对他的行为。
李溯摇了摇头,“你是天下人的太子,不是王氏的太子。”
这道理本来浅显易懂,但太子显然没有听进去,冷笑道:“父亲对皇后心有成见,待我也是颇为严苛,你这些鬼蜮伎俩,实在不必掩饰。”
李溯深深叹息,隐约听到殿外有禁军行动时整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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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然还是偏爱小儿子的,闻讯震怒,赶来之后一脚将太子踹倒在地,若不是皇后及时赶到,抱着太子痛哭求饶,皇帝只怕提剑杀了太子的心都有。
后来还是李溯挣扎着起来为兄长求情,皇帝才令太子回东宫自省,非诏不许出东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