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姑娘入国公府已经三天,终于让丫鬟给正院递了拜贴,说是隔日的清晨,前来拜见国公和国公夫人。
余鱼以往没有拜见过什么人,也不知晓这些礼仪,她本也想不到这方面来,还是裴深心中有数,找了自己院中的一个嬷嬷,指点了她一番。
顺便让她招来丁管家,问了一些关于丁府人的情况。
如今丁管家自认和余鱼是一条船上的,自然是知无不言,将丁府的大概情况,说与了她,还提及了关于一路以来带着的礼物,其中有哪些,哪些是献给国公的,哪些是给夫人的。
余鱼默默记了片刻,将这些可能会被提起的,都牢记于心。
此日清晨,小莲早早准备好了衣物,伺候余鱼更衣。
这又是一套崭新的衣裙,新雨青对襟上襦暗绣金丝,烟霞色抹胸,枫叶红洒金裙更是有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工艺,是与之前余鱼穿过的衣裙,截然不同的奢靡。
她年岁小些,倒也没有上妆,梳了发髻,簪上两根衔珠玉枝,就算收拾妥当。
掀开垂帘,早早在落地罩外等候的裴深回眸看了她一眼,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你倒是快。”
“更衣束发都花去了大半个时辰,怎么还能算快。”
余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湿润着。
她说话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说你快,是因为旁的女子更衣梳妆下来,至少一个时辰起。”
裴深起身,随手将自己手边的一顶烟灰色斗篷递给小丫头。
“披上,你病刚好,清晨外头还有些湿气,别又受了寒。”
“好哦。”
余鱼披上这条烟灰色的斗篷,将一身艳丽的颜色稍微遮掩了一二。
这明显也是少年郎的斗篷,和她之前披过的一样,长长宽宽的,垂过脚踝。
她熟门熟路挽起一截攥在手中,跟在裴深的脚后,随着他前往正院。
一尘院虽然是世子的庭院,却远离正院,也远离后院,两个人带着下人走了一刻多钟,才抵达正院前的小花园。
铺着碎石子的陆面两侧栽种着不少盆花,五月的时节,倒是难得有一些彩色。
“我母亲……性情或许有些古怪。”
走着走着,裴深脚步慢了些,冷不丁说道:“若是说了什么,你听不懂的,或者听着刺耳的,记下来,回来说与我。”
余鱼有些奇怪。
“你不是和我一起吗?”
“不是一起,”裴深给她解释,“我陪你去,等一会儿母亲定然要留你说话,那时候,我不在。”
“哦……”
余鱼起初的气定神闲,在知道裴深并不是陪着她一起的时候,烟消云散,心下又有了一些忐忑。
正院外头种着长青松树,树下两个得体的嬷嬷带着丫鬟正候着,一见到走来的裴深和余鱼,笑着屈膝相迎。
“见过世子,丁姑娘好。”
“世子和姑娘可用过膳了?夫人这会儿还没有用膳,不若陪着夫人一起用一点?”
余鱼只带着笑点了点头,她还不知道这个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裴深和他的母亲是如何相处的,索性不开口。
“不必。”
裴深直接拒绝了。
余鱼好像有些隐约的感觉了。
裴深和他的母亲,关系也不算是多么融洽。
正厅里嬷嬷奉了茶来,说是本在用早膳的国公夫人,已经扶着嬷嬷的手从屏风后出来。
裴深起身,同时用手拽了拽身侧的小丫头。
余鱼反应很快,立即放下茶碗跟着起身相迎。
“深儿。”
年近四十的国公夫人穿着朴素又端庄,云髻不簪一钗,还未落座,就亲切地喊着自己的儿。
“来得巧,等等陪母亲用个早膳,可好?”
站在裴深身侧的余鱼眨了一下眼,唇动了动,却把想说话的咽了回去。
刚刚进来时,那个嬷嬷不是都问过了吗?裴深拒绝了,怎么国公夫人还要问一遍。
“我最近胃口不好,我院子里的丫鬟在炖糜粥,回去再用。不劳烦母亲了。”
裴深拱了拱手,又一次拒绝。
这拒绝委婉了些,却也是拒绝。
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肠胃若是不适,早些找大夫来看看。”
她匆匆说了句,连忙把目光落在余鱼身上。
“这位……”
余鱼见问到了她,双手交叠,躬身。
“问夫人安。”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僵硬。
只这么四个字之后,余鱼刚直起身,就被裴深扯了扯衣角。
“自报家门。”裴深几乎是气音提醒着他家小丫头。
奇怪,国公夫人不是明明知道,她现在顶着的是丁姑娘的身份吗?就连那门口的嬷嬷迎接时,也是喊的她丁姑娘。怎么这会儿,还要她自己自报家门。
余鱼不是很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按照裴深的嘱咐,又加了一句。
“丁氏柔儿给国公夫人问安。”
国公夫人这才笑开了来,抬手轻柔地挥了挥。
“这就是柔儿?来,上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余鱼上前去,手直接让国公夫人握在手中。
夫人摩挲着她细嫩的掌心,笑得真切了些。
“好孩子,路上受苦了。早知道你家中要送你来,该来一个信,我派人来接你才好。也免得路上下人照看不周,让你险遭不测。”
这个裴深可没有教过,余鱼只能摇摇头,努力让嘴角扬了扬。